房学峰专栏 | 中国式转向 ——郭川话航海(15)

对帆船来说,顺风转向首先是一个难度比较大的敏感动作,如果要说你这个弄错了、这个是危险的动作,就叫你“中国式转向”。

2015-09-18 13:00 来源:禹唐体育-房学峰专栏 0 34090



禹唐体育注:

禹唐在《世界上最昂贵的运动项目能否在国内借势崛起?》已经向大家介绍了帆船的产业价值以及“中国帆船航海第一人”郭川。北京时间2013年4月5日早晨八点,郭川在海上独自航行137天20个小时后,通过终点线胜利重返母港青岛,成为第一个完成单人不间断航行的中国人,并获得了国际帆联世界帆船速度纪录委员会(WSSRC)认可的四十英尺帆船环球航行世界纪录。


2015年9月3日,正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日,作为中俄两国纪念系列活动之一,“中国·青岛”号也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扬帆起航。摩尔曼斯克当地时间16时41分(世界标准时间13时41分),中国船长郭川率“中国·青岛”号国际船队冲过世界帆船速度记录委员会指定的出发线,正式开始冲击北冰洋东北航线不间断航行世界纪录。


作为国内对郭川最熟悉的体育人之一,房学峰老师将带领我们更深入地了解郭川船长的航海之旅。本篇内容为该系列第十五篇。


在我们对这些年来航海活动的认知中,难免鱼目混珠。包括郭川在内,十几年里有很多航海者,都完成了环球航行、或者“完成了”环球航行。


这让我想起了两位意大利航海家的遭遇:


一位是热那亚人哥伦布,从1492年开始,他连续进行了四次横跨大西洋的远洋航行,最终却孤独地离世,因为他没能找到黄金,甚至他自己都不承认他发现的地方、就是他要寻找的“新大陆”;


另一位是佛罗伦萨人亚美利哥,他是哥伦布的同时代人,以生花妙笔记载了他在1497年到1504年的四次远航后,一位德国地理学家以亚美利哥的名字命名了新大陆:“亚美利加” 。


后世的许多学者,对亚美利哥的航行持怀疑态度,认为那块新大陆本来应该命名为“哥伦布”的。


他们说:“亚美利哥没有亲自发起和组织过任何一次探险,也没有担任过任何一支探险队的领导人,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担任过西班牙或者葡萄牙任何一艘航船的船长”;


他们还说:


“真奇怪——广大的亚美利加竟然要记住一个小偷的名字!”


“这个塞维利亚出生的泡菜小贩,他最高的航海职位不过是一次没有出航成功的远航队的水手长助手,却想在这欺诈的世界里代替哥伦布,并以其本人的不诚实的名字给半个地球命名!”


这两个意大利人,谁的名字更应该“给半个地球命名”,其实是不言而喻的,但历史就是这样:创造历史和创造历史的想象经常会混为一谈;描写一个梦想的人,经常比实现一个梦想的人更为人所知……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确实是一个“欺诈的世界”吧?


帆船航行中有一个著名的术语:中国式转向。


郭川解释道——


“帆船运动中的一个基本概念叫‘风向角’,是指风向同帆船首尾连线之间的夹角。


海上的风向,细分的话有六种:第一是顶风,风向角在0度到30度之间;第二是前迎风,风向角在30度到60度;第三是后迎风,风向角在60度至80度之间;第四是横风,风向角在80度到100度;第五是顺风,风向角100度到170度;第六是尾风,风向角在170度到180度之间。


这种划分是理论上的划分,在航行中,你不可能走直线直接去一个目标,而是要根据风向风速、根据气象条件选择路线。基本上,风的变化在南大洋比较系统比较有规律,在几百海里的范围内是比较有规律的,但在赤道没有规律。在赤道航行,你要随时监控,好多时候几乎一两天就要做一个调整。


因此在航行中,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两种风:迎风和顺风。


先来说迎风航行。


迎风的时候,船是立起来的,但是不能立太多,立太多船的效率就不高了,虽然看着很酷。很多搞电影或者电视的人拍帆船,总喜欢拍船立着的样子,那确实很好看,但却是不太懂帆船的表现。


迎风的时候没有危险,差别在于行驶效率,最理想的迎风角度、理想夹角是45度,至少也要35度,角度再小就不行了,船的速度会急剧下降,但找好角度之后,如果你不管它睡觉去了,风一吹偏了一个角度以后,船就走偏了,或者速度就降低很多,没有危险但是会降低行驶效率——在航行中,风有变化的规律,通常肯定是会摆动的,摆动5度到10度很正常,突然大面积的变化的情况非常少。所以在风向风速比较稳定的时候,你可以去睡一二十分钟觉。


迎风的时候你要歪一点、要歪到一定的角度,顺风时候船是平着走。


顺风的理想角度是150度,但如果你睡觉去了,突然风变了,船就会顺风转向,到了180度就整个往反方向走了。对于帆船驾驶来说,这种顺风转向是一个非常没面子的事儿,叫‘中国式转向’,名词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是听起来很恶心、是贬低中国的一个词,但是在国际上作为一个帆船术语一直在用,可能跟当年中国渔船的转向方式有关,意思是破坏性的转动。


在顺风行驶的时候,如果要改变船行方向做转向、或者为了找好风的角度进行转向的时候,比如说从左舷受风变成右舷受风,你一定要把帆从这一侧移到另外一侧,这里面有收缆绳放缆绳等一系列操作,是一个在日常训练中要经常训练的技术,而且是一个需要特别谨慎操作的技术,因为转的过程当中,帆的面积大,你弄不好会让帆索被缠绕起来,一旦解脱不了就是一个大问题。


那么什么是‘中国式转向’呢?就是你没有做前面的帆的动作,那个掌舵的人突然就稀里糊涂改变船行的方向了,也就是说,前帆没有做调整就转向了,那不就乱套了吗?


在帆船上要想转向,你的帆要做相应的调整,肯定绳索有的要收有的要放,假如你对绳索和帆没有进行任何操作,直接把舵调整了一个方向,这就算是‘中国式转向’了,这时候船是别着劲的,可能一下子就把这个桅杆别断。


对帆船来说,顺风转向首先是一个难度比较大的敏感动作,如果要说你这个弄错了、这个是危险的动作,就叫你‘中国式转向’。


所以顺风转向一定要大家配合好,属于高级动作。非常有经验的水手,会对风的风速和角度很敏感,比如在顺风的时候,哪怕偏个5度10度你都能用耳朵感觉出来,但是新手就不行了,很多新手掌舵都会出现这个问题,在顺风情况下非常危险,不光有可能把桅杆别断,而且绳索什么的说不定会把人打晕。


在职业比赛中,高手们肯定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都非常敏感,非常集中精力……”


用常人的眼光看郭川,会觉得他的人生经历中有多次“中国式转向”——


第一,一个有相当高行政级别的国企高管,在“仕途”、“钱途”游刃有余之际,不务正业、辞职而去;


第二,辞职之后,这个最早获得MBA学位的那批人中的一个,却不去好好经商,而去混在一群少年滑水运动员中间浪迹人生,既然如此,那个学位读之作甚?


第三,在包括最初的“青岛号”在内的几次帆船活动中,他已经获得了青岛政府的高度认可并成为一个标志性人物,完全可以继续做和青岛奥帆赛相关的事情,却在北京奥运会临近之际选择极限帆船去孤帆远影——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他正在开始他的某一次航行,结果他差不多成为了唯一一个不知道谁点燃了奥运会主火炬的中国人;


第四,作为品学兼优的学子,他在该结婚的时候不结婚,却在45岁之后和一个初恋过自己、有孩子的有夫之妇结婚;


第五,既然挑战迷你帆船比赛成功、又终于有了家庭和孩子,却又弃妇抛雏去做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


旁人眼里,郭川人生中上述五次转型都具有“中国式转向”的全部特点,确实应该被我的老师们赠予“运动狂人”和“中国疯子”的雅号。


在帆船的世界里,“中国式转向”是错误的代名词,而在我们的生活中,确实有太多的这种转向了,就像北京刚刚对所有买车的人大优惠之后没两年,就忽然开始摇号了那样。


而就体育而言,一个可能发生的“中国式转向”是:为了提倡体育的参与价值和产业意义,忽然就只有参与价值和产业意义了……


显而易见的是:即使在郭川已经完成北冰洋纪录航行之后的今天,他要想获得更多人的更充分理解仍然是不容易的,就像没有当过船长和没有探险经历的亚美利哥,也能“给半个地球命名”那样——


虽然那份荣耀本来只应该属于哥伦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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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学峰:资深电视人,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首席策划,中国体育的活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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