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鼻子现在还青着。”在北京嘉里中心酒店的西餐厅，邹市明坐在角落里，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勋章。”

11月23日晚，“金光决战2”在澳门威尼斯人金光综艺馆打响。两届奥运拳击金牌得主邹市明迎来转型职业拳击手后的第六场比赛，他的对手是排名世界29位的泰国拳手坤比七·一颂猜，他是WBO（世界拳击组织）蝇量级金腰带的拥有者。

在12个回合的比赛中，邹市明眉骨被撞破，鲜血直流，一度血染赛场，缝了四针，但最终还是以点数取胜，豪取职业赛六连胜。

像与邹市明约好似的，也是这几天，另两位中国拳王张君龙、熊朝忠也为各自的“强制挑战权”奋力挥拳。中国职业拳击似乎要从他们飞舞的拳头中豁然开朗。但拳王的中国之路似乎注定没有想象的美好。

“中国唐金”哭了

众威拳馆在昆明世博花园酒店的停车场里。从茶馆走进去，屏风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众威拳击俱乐部”。绕过屏风，穿过一条十米的走廊，才能进入拳馆。拳馆的主人是中国知名职业拳击推广人刘刚，他是国内第一位职业拳击经纪人。

刘刚身材壮硕，讲话声音洪亮，很多拳击记者都形容他气场很足。他是四川泸州人，获得过7次全国拳击冠军，退役后去澳洲打职业拳赛，在拳手生涯结束后回国成为职业拳击推广人，他的外号是“中国唐金（泰森的拳击经纪人）”，“我的愿望就是培养出中国的拳王。”每次采访他都会同记者讲这句话。

经纪人是职业拳赛的桥梁，在美国经纪人是一个非常成熟的职业，但在本世纪初的中国，刘刚除了要担任经纪人外，还有另外一个角色——拳赛策划人。

“当时刘刚给我们杂志社打电话，编辑接后直接就挂了，说是骗子，中国没有职业拳击。”《拳击与格斗》杂志主编贾春天说。2003年，刘刚回国尝试组织职业拳赛，但四处碰壁。

不久，刘刚来到昆明后成立众威职业拳击俱乐部，他联系了云南省队，希望对方提供队员，但省队没有放人。他于是“下基层”到楚雄，联系到了当地拳击队教练付华，对方推荐了25岁的助理教练徐从良，徐的力量和意志都让刘刚非常满意。就这样，一位基层的助理教练开始了职业拳赛的打拼。

职业拳击的规则是赢家通吃，目前国际职业拳坛的两大明星是梅威瑟和帕奎奥，前者去年赚到一亿美元，后者进账4180万美元。巴西球王内马尔的收入也不及他俩。他们是金字塔的顶端，而大部分拳手都像那时的徐从良一样，一年都不一定能打上一场比赛，出场费还不够路费。只有迅速攀登到生态链的顶端，成为拳王，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到2004年年底，徐从良的职业战绩是14战11胜3负，其中4次KO（击倒）对手，这个成绩让他获得向WBA太平洋地区拳王——泰国拳手邦斯·维赛特挑战的资格。这场比赛定于2005年5月17日，广州天河体育馆举行。

当时的徐从良个子小，年纪却不小，拿到7次职业冠军的泰国拳王看不起这样的对手也很正常。在那场比赛中，邦斯急于利用自己的“重拳”一拳制胜，不料在第七回合，因颧骨流血不止而退出比赛。

这时候，整个体育界才醒悟过来——中国人已在职业拳击上取得重大突破，第一条金腰带降临广州了！“当时现场解说的是韩乔生老师，比赛结束他就抱住了我，”付华说，“他说他已经解说了186场拳王争霸赛，终于在187场看到了中国拳王的诞生。根据他的说法，徐从良是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第一个真正的拳王！”

第二天，广州所有的媒体都在头版报道了这条消息，而央视也反复报道。“我没有想到中央一台二台都播了，这是了不得的，与体育频道播出完全是两码事。”付华说。

徐从良拿到亚洲拳王的那天晚上，全场都在庆祝，只有“第一经纪人”刘刚缩坐在角落中流泪，他对周围人说，“这个是我应得的，我早晚会有这一天。”这个金腰带之后，职业拳击逐渐在国内开始生根发芽，直到现在，同时出现三位拳王挑战者。

挑战者

众威俱乐部生活的核心是一块拳击计时钟。这块Dongsim牌的钟放在俱乐部入口处，像一个大号的无线路由器。每天早上九点，熊朝忠晨跑一小时后就会来到拳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Dongsim。

Dongsim一记响亮的铃声后，熊朝忠跳上拳台，站在中央，双脚与肩平齐，开始不停地并步转圈，眼睛正视前方，向看不见的对手打出一记记刺拳。两分半钟，Dongsim发出两记短促嗡鸣。他随即改变出拳节奏，右手大力勾拳，加快移动速度。三分钟Dongsim发出结束响铃，熊朝忠停下脚步，双手垂下，开始在拳台上兜圈休息。半分钟之后，开始的铃声再次响起，他再次跳跃出拳。

“当时有不少人骂我，骂我是卖国贼，不该挑战邹市明，弄得我一头雾水。”前WBC和IBF蝇量级拳王熊朝忠聊起年初香港媒体登出他向邹市明发起挑战的新闻，晃了晃拳套，有些无奈。

“当时记者问我愿不愿意和邹市明打比赛？我说如果我还是冠军，邹市明要打这个级别，他来挑战我，我愿意迎战。但文章一出来，就变成我要挑战邹市明了。”矿工出身的熊朝忠有着不可思议的身体素质，他可以单手做三十个引体向上。对练时三个重量级师弟围着他打，都无法将他击倒。然而，他无法应付这种挖坑的提问。

和春风得意的邹市明不同，10月26日凌晨，在WBA/IBO迷你轻量级拳王争霸赛上，熊朝忠与南非拳王布德勒激战12回合，最终以点数告负，挑战拳王未果。

“对方有主场优势。”熊朝忠说。“布德勒如果来云南比赛，最少要十天才能适应高原效应。”徐从良的启蒙教练付华告诉本刊，“有时候主客场的安排就暗示了比赛的结果，邹市明的6连胜都是在主场获得。”

不过，熊朝忠依旧有挑战拳王的资格。2014年底，中国拳坛有三个拳手拥有挑战金腰带的资格，除了邹市明和熊朝忠外，另一位是来自北京战旗俱乐部的重量级选手张君龙。

11月30日，在WBU（世界拳击联盟）重量级银腰带争夺战中，1米93的“龙王”张君龙第三回合技术击倒世界排名第93位的美国人杰森·约翰，同样获得金腰带挑战权。

战旗俱乐部号称是WBO官方授权北京唯一一家拳击训练基地，位于北京二环边上的黄金地带，雍和宫雍和家园的地下一层。

与国外拳手讲究世界排名不同，国内的职业拳手喜欢拿师承说事。“君龙有个日常教练，今年2月份，老霍（霍利菲尔德）来中国出席了我们一场比赛。张君龙行了一个拜师礼，斟茶。就这样霍利成为他的老师。”战旗俱乐部刘经理说，“君龙如果能进入前50，就能在美国的米高梅大酒店打拳了，这以后就能挑战乌克兰的世界拳坛霸主克里钦科。”当然，也有人并不是太认可这位“霍利的徒弟”，认为他吹牛。

“根正苗红”

在三个获得挑战权的拳手里，奥运冠军出身的邹市明最为“根正苗红”。

在拿到第二个奥运冠军后，邹市明曾面临艰难的选择。如果留在体制内，贵州则留给他一个体工大队副队长，副处级，很平坦的未来，但职业拳击一直是他的梦想。

“31岁转职业拳赛，能不能打得成？”邹市明的经纪公司，盛力世家总经理李盛告诉本刊，“我问他，你现在输得起吗？他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我想赢，我不怕输，我怕的是没机会试这件事。”

转成职业选手后，盛力世家为邹市明安排了“银河战舰级”团队。他的教练罗奇是拳王帕奎奥的教练，帕奎奥是目前收入世界第二位的职业拳击手；美国的推广公司是TopRank，前拳王阿里的推广公司；隶属金沙集团的澳门威尼斯人酒店，也是邹市明的赞助商之一。

“邹市明是一位现象级天才，他是大陆的国家英雄，很多游客专程来澳门观看他的比赛。”在接受本刊书面采访时，威尼斯人酒店如此评价。

“作为两届奥运冠军，世界上各个拳击组织都看好中国市场，对邹市明全力包装，国家体育总局、拳击运动管理中心和他也很熟。各方力推之下，他的路走得比较顺利。”付华告诉本刊。

作为世界拳王的挑战者，邹市明的声音和身体语言充满自信。“邹市明和我们不一样，他的起点非常高，还拿到过世界拳王，所以市场价值也不一样。”一位业内人士说。

“那是一个西班牙风格的房子，已经有100年历史，那个玻璃都坏了，我们都没舍得换，像古董一样。”刚刚获得世界金腰带挑战资格的邹市明向本刊记者描述了他在洛杉矶买的房子。

在洛杉矶，邹市明一般下午开始训练，做一会儿瑜伽后就去拳馆。这个拳馆经常会有明星出现，甚至有的拿过奥斯卡奖。四处都是发力声与击打沙袋的声音。邹市明晚上回来学英语，也会陪孩子玩一会儿。

邹市明的拳王之路似乎已然铺好，他能做，也必须做的，就是在职业比赛中一场又一场的连胜。很多业内人士都将希望放在根正苗红的邹市明身上，认为他将极大促进国内职业拳击的发展，规范目前无序的产业现状。

“我从一个瘦弱小男孩，打到白头发都出来了。但是我觉得他们给予我太多了。我有责任回馈中国拳击。你看姚明去了（美国），中国篮球火了，丁俊晖让中国台球火了，那我邹市明去了（美国），该到中国拳击火了。”

不过，即使有了三位金腰带挑战者，有了邹市明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拳手，中国职业拳击的生态链也未必会因此而向他们倾斜。

拳王“招商”

“想看我练几下吗？”徐从良问。没等到回答，他就走到木架子前面，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拳击手套，“这些都是业余拳击的手套，杀伤力差多了。”

徐从良最终选中一副大号的Westing蓝色拳击手套，用左右摆拳进攻沙袋。打了五六下后，他摇头叹气，“力量比以前差多了。”他脱下拳套，站到了沙袋旁边的电子秤上，液晶屏上显示的重量是71公斤。“还好，比我想象的要轻。”徐从良长舒了一口气。

楚雄市中心的楚雄体校，拳击馆在体校的负一层，这里是徐从良拳王之路的起点。这位35岁，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是大陆第一位职业拳击洲际金腰带得主，也就是俗称的亚洲拳王，他还是熊朝忠的师兄。他本来有机会冲击世界拳王，但现在只能去请求经纪人给他安排出场费仅仅一万元的比赛。

2005年，徐从良拿到亚洲金腰带后，与经纪人刘刚签下三年的协议，协议的内容是刘刚成为徐从良的独家经纪人，每年最少为他安排三场职业比赛。这三年内，徐从良有希望冲击世界拳王的宝座。但没想到的是，徐从良一直没有比赛机会，黄金三年一晃而过。

“可能是打完之后从良有些想法，开口价格比较高，刘刚那人也比较职业，一分钱都不愿意多给，结果就晾到了那里。”前亚洲职业拳王、拳击策划人，徐从良的师弟吴志宇说，“从良作为拳手，他只能服从，没有资格去谈条件，他从来没有想清楚这个事情。”

32岁的吴志宇身材壮硕，2006年，在成都WBC世界职业拳王争霸赛中，他用26秒击倒对手，获得WBC次重量级洲际金腰带拳王称号。之后，他一边做拳手，一边转型成为拳赛策划人。

“我从2008年开始推广拳赛，到现在已经做了八场国际比赛。做职业拳赛，首先是经费，然后是从国际拳击组织中拿到授权。”吴志宇告诉本刊。

在国内做一场拳赛，要得到两大类官方组织的认可，首先是国际上某个职业拳击组织的授权，如WBO、WBA、WBC或者IBF等，其次要拿到国家体育总局的批文，有了这两口尚方宝剑，才能进行招商，找选手比赛。

在招商时要针对商家的心理。“你能给商家一些什么，给他们带来多少客户，尤其像房地产，汽车行业他非常需要客户资源，你必须给他资源。”吴志宇说，“比如我搞一个比赛，向政府申请广场做宣传，同时还能帮房地产、汽车做广告。如果一个领导喜欢拳击，广场一星期的使用权也就是三到五千就拿了下来，能省下很多成本。不过，在活动期间，卫生、消防、安全等等这些，你要全部搞定。”

招商完毕后，就可以着手邀请外国拳手。“其实很简单，就像在网上买东西，在各大组织的网站进行筛选。”吴志宇说。这其中也有门道，比如如日中天的帕奎奥不会来参加这种规模的比赛；落魄的泰森只要钱够，就有可能请得动。另外，要有炒作点，比如徐从良拿到金腰带那场的泰国拳手，炒作点就是泰王接见了他。各方面都合适，直接联系经纪人就可以。“一般小级别的选手，只要没拿到世界金腰带，也就200美金一个回合。”

按规矩，如果比赛是六个回合，那么这位选手的出场费就是一千二百美金，即使这位选手在第三回合被KO，钱也照样给。为了防止对手偷懒，往往要加上附加条款，比如十二回合的比赛，一回合就被打倒，就分文不付，撑到第四回合付80%等。

国外对手的出场费如此之低，国内选手的待遇可想而知。对于外界盛传熊朝忠的出场费二十万美元，邹市明高达五十万美元，一位圈内专家嗤之以鼻，“据我了解，邹市明在澳门的出场费六千到八千美金左右，合人民币四五万元。徐从良在广州天河拿到金腰带，出场费就是四千元人民币。”更何况，“经纪人就像主人，没拿到拳王，选手就几乎没有议价权。”

即使这样压低拳手的收入，在国内举办职业拳赛还有可能入不敷出。

2011年，在楚雄火把节的拳赛中，吴志宇与美国次重量级拳王麦勒进行了一场WBC金腰带比赛，经过10回合赛事，吴志宇以点数取胜，这个成绩第一时间出现在WBC官网上，随后又被删除。“因为我没有把尾款结清，所以WBC就把成绩给删掉了，赢得这场比赛的积分也作废了。”吴志宇笑着解释说。那场赛事，他一共亏了十万。

虽然到了拖欠选手出场费的地步，但吴志宇还是决心继续走拳赛策划这条路，“如果哪一天有个政策，对职业拳击全面放开，这个市场就了不得。全国练习拳击的有几十万人，只要你能组织比赛，这些人都会跟着你吃饭。我现在每月都从国外收到几十封邮件，都是经纪人告诉我他有什么拳手，战绩如何，希望我在中国为他安排比赛。”

这是一个完全的买方市场，拳手们在这个市场奋力挣扎，他们中的幸运者能成为拳王，大部分只为了糊口而已，他们的支撑点，在于一颗拳击之心。

“一公斤牛肉”

相比于众威拳击馆，楚雄拳馆的设施破旧不堪，墙上贴的海报都是2009年的拳赛消息，拳台也摇摇晃晃，能否支撑激烈的拳赛很是成疑。

拳馆的入口处摆了三盆茶花，长势良好，娇脆欲滴，那是徐从良没比赛的三年里“花了很大心思”种的。盆栽茶花最难养，从发芽到开花要8到10年。从种下种子开始，这个外表粗犷的楚雄汉子也许就预知了自己拳王之路的未来。

虽然没比赛，徐从良一直坚持训练，保持着运动员最低的紧张水平，这叫“临界运动量”。每天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的训练，有比赛状态的六成。

“从良非常可惜，熊朝忠的底子只有他的十分之一。”一位资深教练评价道，“如果徐从良那时候有机会，一定会比熊朝忠走得更远。”

2005年后，没有比赛打，也就没了职业拳手的收入，徐从良一家全部依靠体校的工资，一千七八。靠这些钱养老婆、养孩子，压力之大，渐渐将昔日拳王逼到绝路。他开始抽烟喝酒，一小时的饭局他抽五根香烟。“这么抽下去就会废的，但我停不了手。”徐从良说。

“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贬值了，”教练付华说，“他拿了拳王回到学校，学生都找他签字，一个中学签名签了六百多个，一共才八百多学生。有天晚上人家给我打电话，说你的拳王徒弟一个小时前在楚雄东吃烧烤，一个小时后就吃到了楚雄西。公众形象就这样被破坏了。”

2010年，被生活所逼的徐从良在网上发帖，声称要卖掉2008年做奥运火炬手时的火炬。“卖奥运火炬那是一时的气话，怎么能卖呢，就摆在里屋，况且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徐从良自己深知，他耽误了不止三年。从2008年到2013年12月，除了做教练就是接送孩子，他还卖过年画，挑过砂灰，开过一年多拖拉机运砂石材料，还去餐厅、食堂拉过剩菜剩饭。“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我都几乎没有耽误过拳击训练，只要有时间，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我都训练拳击！”

但这些对职业比赛远远不够。2013年，徐从良复出职业拳坛，打了几场比赛，全部以失败告终。出场费不到一万，还不够赛前营养费。

2014年8月20日，云南省运动会在曲靖市落幕，徐从良作为总教练带队获得一枚中量级拳击金牌，算是完成了任务。但10月份，一位家长的投诉却让他面临失去饭碗的危险。“这位队员训练了四年，没有拿到成绩，家长说儿子一事无成，都是因为教练组造假。”徐从良说。

最后市教育局追查此事，勒令徐从良停训两年，两年内不能从事任何教练工作。“两年不当教练我就废了，干什么，叫我去办公室打杂，扫地，抹桌子，接传真？这事一旦宣布，我就辞职，全力去打职业拳击。”

然而，这也只能是气话。“他需要一个按摩师，一个营养师，每月五千块的伙食费。最少要保证一天一升牛奶和一公斤牛肉。”付华点评了徐从良的复出之路。“如果辞职的话，这些能保证吗？他这个年纪，有哪个经纪人还愿意做这么大的投入？”

2015年，中国也许将出现3个职业拳王，但更多的是徐从良这样的拳手苦苦挣扎。他们不断挥拳，但拳王之路最终将对他们关闭。此后，他们的拳头就只能选择沉默。

本文来源：《看天下》298期特别报道

原标题：拳王之路：我不怕输 只怕没机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