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足球历史上，第一次因为“无人机”入侵球场而腰斩足球比赛。欧洲杯预选赛过去不是没有因为意外情况中断过：4年前的10月，塞尔维亚就曾成为一场被腰斩的欧预赛的共同主角，事发地在意大利，比赛因双方球迷之间的冲突推迟开球40分钟，开赛后又因塞尔维亚人扔下的烟火而弃赛；2007年丹麦对瑞典的欧预赛，也曾因球迷冲入场内攻击裁判而取消。但用高科技的无人机“炸掉”比赛，是历史上头一遭。10月14日的贝尔格莱德游击队球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役是阿尔巴尼亚队1967年来首次作客贝尔格莱德，鉴于两国之间曾经的紧张关系，塞警方如临大敌。贝尔格莱德市警局副局长波波瓦茨说：“我们动用了3500名警力，两道安检，金属探测仪，随时准备好应付看台上的一切骚乱迹象，我们准备好了一切。”他们唯一没有准备好的，是一次“空袭”。

一面旗帜引发大殴斗

由于塞警方赛前加强盘查，进场球迷长队推进极慢，有些球迷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得以入场。此时，已经出现了“杀死所有阿尔巴尼亚人”的歌声。游击队球场是塞尔维亚的第二大球场，实际上这并非一个民族主义很强势的球场。在南联盟晚期，塞族右翼民族主义盘踞的是红星队球场，而游击队作为军方俱乐部，恰恰是右翼攻击的目标。但这一晚，从阿尔巴尼亚国歌开始奏响起，骚乱的影子就已经开始闪现：球场内到处都是嘘声和口哨声。其实当天阿尔巴尼亚球迷因为安全原因并未被允许入场，看台上全部是塞球迷。

目前无法判明“无人机”是何时出现的，但比赛进行到40分钟左右，首先是看台上球迷戳戳点点，其后电视转播镜头也捕捉到了无人机；其实说“无人机”有点太高科技了，这只是一个类似于航模的小飞行器；但其拖着的旗帜上的两个形象，塞尔维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都很清楚是谁，捷马利和博列蒂尼。

前者是阿尔巴尼亚独立之父，结束了奥斯曼土耳其对阿族500年统治的第一任国家元首兼总理，后者是1910年代阿尔巴尼亚游击队领导人，是阿族反抗奥斯曼土耳其、塞尔维亚、黑山征服统治的象征。旗上的第三幅图像更说明了一切，那赫然是一幅大阿尔巴尼亚的地图……

现场的塞族观众立马就怒了。当时英格兰主裁判阿特金森还没有看到无人机和旗帜，看台上就已经扔下了一个愤怒的烟花。塞队前锋拉佐维奇首先指点阿特金森注意无人机，后卫米特罗维奇则赶上了无人机，把它拉了下来，扯掉了旗帜。一切已为时过晚，这不仅没有阻止骚乱，而且引发了激烈的冲突：愤怒的阿尔巴尼亚球员为了保护自己的旗帜冲向米特罗维奇，一场大殴斗开始了，塞族球迷也冲进了球场草皮，与阿队队员战成一团。

谁遥控的无人机？

无人机究竟是谁遥控的？一开始的新闻说是阿尔巴尼亚总理埃迪·拉马的的弟弟奥尔西，当时后者正坐在贵宾包厢。但作为美国公民的奥尔西随队返回了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塞内务部说奥尔西确曾在包厢被逮捕，但随后被释放。奥尔西则说：“当时很混乱，警方检查了每一个人，我给他们看了我的美国护照和录像机，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无人机，只玩过直升机航模。”

至今仍无人站出来为无人机负责，塞足协指责这是“有预谋的恐怖分子的行为”。有意思的是，同日还有一条叙利亚武装分子击落一架航拍无人机的新闻，显示低端无人机目前实际上是3000块人民币就可以搞定的淘宝爆款，这就大大扩大了嫌疑人的范围。英超委员会据说也立即写信给英国民航当局寻求对类似事件的指导：本赛季英格兰低级联赛至少有3次在赛场出现无人机。

骚乱开始后，阿特金森吹停了比赛，并示意双方球员赶紧回更衣室。危急时刻，塞队队长伊万诺维奇等球员体现了道德风尚，他们帮助并保护了自己的队员返回更衣室，但仍有4名球员被扔下的杂物打伤。半个小时后，比赛最终取消。

伊万诺维奇说：“我谨代表全队表明，我们希望继续比赛，但阿尔巴尼亚球员说他们的身体和心理都不在继续比赛的状态。”阿队队长卡纳则说：“我看到队友们被攻击，甚至在球员通道里都遭到保安的攻击。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根本不可能继续比赛。”他甚至对《队报》表示“我们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卡纳率队回到地拉那后，则受到了以副总理和体育部长为首的3000人欢迎团的热烈欢迎。

欧足联15日公布了对双方的7项控罪，其中塞队5项：违禁放烟花并投掷杂物、观众骚乱、球迷入侵球场、组织不力(被禁赛的知名极端球迷博格达诺夫公然出现)、有人使用激光笔干扰比赛；阿队两项：拒绝比赛、非法展示标语。纪律机构将在23日对比赛作出裁决，预计此役若重赛，将在封闭球场进行。

也有有识之士指出欧足联在此事中也有责任：塞阿素有仇怨，为何不像处理直布罗陀与西班牙、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俄罗斯与格鲁吉亚(均不同组)等国家的问题一样处理，不让这两队同组？欧足联对此回应，只有在满足三个条件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类似安排：两国没有正常外交关系；两国有正在进行的军事武装冲突；任何一方足协要求。而塞阿目前有正式外交关系，没有冲突，也没有任何一方足协提出要求。

背景：科索沃，心中毒刺

导致塞尔维亚和阿尔巴尼亚比赛腰斩的是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上最显眼的是大阿尔巴尼亚的地图。那么，什么是“大阿尔巴尼亚”呢？就是历史上阿尔巴尼亚族曾经聚居过的地方，其地理范围超越了目前阿尔巴尼亚共和国的国界，还涵盖科索沃、塞尔维亚的普雷舍沃河谷、黑山南部部分地区、马其顿西部部分地区和希腊西北部部分地区。

换句话说，这张地图隐含着对周边区域的领土主张——打个可能不恰当的比喻，这就有点像一个和中国有领土争议的国家，在和中国队比赛时亮出了一面涵盖有中国领土的地图。尤其激怒塞族人的，恐怕还是“大阿尔巴尼亚”所包含的科索沃：这个2008年独立后已经得到世界上超过100个国家和地区承认、但塞尔维亚一直没有放弃领土诉求的争议地区。可以说，两国最近的恩怨，就是因科索沃而起。

科索沃地理位置在塞尔维亚南部，阿尔巴尼亚东北。在塞族人心目中，科索沃不仅是一块领土，更是他们文化诞生的圣地。在中世纪，这里曾是塞尔维亚王国的领土，但1389年的科索沃战役是塞尔维亚历史上最重要的转折点：在这场战役中塞尔维亚虽让奥斯曼土耳其遭受了重大损失，但自己的军队几近被全歼，无力再保卫自己的国土，而奥斯曼土耳其在东方还有很多能调动的军队，科索沃遂从15世纪起成为奥斯曼土耳其的领地。

这一情况一直维持到20世纪早期，随着奥斯曼土耳其的衰落，在1912-1913的第一次巴尔干战争后，科索沃重新并入了塞尔维亚王国，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二战后南联盟的成立，科索沃成为南联盟的自治地区。但随着南联盟的解体，科索沃的阿族谋求独立之心日炽。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引发北约干预(此役塞族球迷就在看台上烧过北约旗帜)，科索沃就此成为联合国保护地，2008年更宣布独立。但塞尔维亚和俄罗斯从未承认过科索沃的独立，只是在2013年的《布鲁塞尔协议》中暂时认可当地政府对该地区的管制权。

由于同文同种的关系，科索沃和阿尔巴尼亚的关系很亲密：科索沃有200万阿族人，官方语言也是阿尔巴尼亚语。早在前南分裂之时，阿尔巴尼亚就曾承认过短暂独立的科索沃共和国。2008年科索沃再次宣布独立时，阿尔巴尼亚是第一批承认该国的国家。2011年，双方更是达成了共享驻外使领馆的协议。但因为科索沃，阿尔巴尼亚和塞尔维亚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僵。

历史上塞阿两国都曾属于社会主义阵营，但霍查和铁托当年也不怎么相互对付。科索沃成为心中毒刺后，双方关系更趋冰点。本来，10月22日阿尔巴尼亚总理埃迪·拉马将访问贝尔格莱德，这是68年来第一位到访的阿尔巴尼亚总理，但现在双方的关系又因为球场冲突而再生变数。

塞尔维亚外交部长贾契奇在事发后对塞媒体表示：“这是一种政治挑衅。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欧盟和欧足联将作出何种反应，因为如果是来自塞尔维亚的某个人在地拉那或在普里什蒂纳(科索沃首府)亮出了‘大塞尔维亚’的旗帜，那这事儿恐怕早就上联合国安理会日程了。”

（声明：本文不代表禹唐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