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体制的刘建宏,过得还好么?
去了乐视之后,刘建宏说自己像是推开了一扇门,门后的世界是全新的。他现在正处在转型的阵痛中,但痛并快乐着。
走在上海体育学院的校区里,刘建宏手里捧着一台PAD,便于随时拍摄所见。路过一片篮球场的时候,他看着在场上奔跑的年轻人,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前几天我收到一条消息,是我人大的师弟发来的。消息里说,‘自从你1990年毕业后,我们系足球队终于拿到了第一个冠军!’”从1990年大学毕业至今,24个年头过去了,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人说自己的人生也已进入了下半场。在他46岁的这个夏天,刘建宏实现了一个前途未卜的转身,他离开了自己工作18年的央视,加盟乐视体育,成了首席内容官。这个下午,他来到体院,为新闻系的师生们做了一次演讲,关于互联网时代的体育产业发展,这也是他很多年来思索的方向。
当年,广播电视是“新媒体”
刘建宏还记得,1986年9月10日自己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报到。从河北农村的老家一路摸到首都北京,用去了10个小时。10个小时,相当于现在坐飞机去一个欧洲国家的时间。这就是时代的发展,科技前进的步伐是无法阻挡的。
当时人大新闻系有三个专业,一个叫新闻学,一个叫广播电视,一个叫新闻摄影。“我们那时候信息特别闭塞,拿着纸就开始嘀咕,这广播电视是干什么的呀?”刘建宏后来和自己的师弟也是央视体育的同事张斌探讨过,后者当时也有同样的疑虑,“广播电视是干嘛的?别是修电视机的吧。”但是刘建宏后来一想,“文科,不可能让修电视机,就报这个吧。”为什么报这个?因为他当时隐隐觉得在和报纸的对比当中,广播电视是新的媒体。在上世纪80年代中晚期的时候,广播电视确实属于方兴未艾的阶段,但只是十多年的时间,互联网开始悄然崛起了。
“1998年世界杯之前,有两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人来找我,跟我说他们想做一个网络论坛,就是四通利方。然后我们就在中央电视台旁边的一个小饭馆吃饭,我记住了其中一个人叫陈博,就是新浪竞技风暴的创始人。”刘建宏从那时候开始感觉到互联网出现在自己身边,等到四年之后韩日世界杯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可以感受到互联网的力量了。那年央视体育标新立异,找了一个不懂球的美女主持(沈冰)坐在刘建宏边上担任解说嘉宾,“那时候大家没有见过一女的来主持足球类的节目,一开始的时候网上是骂声一片,然后我就安慰沈冰,‘你不要在意啊,互联网的声音并不代表大多数的声音,在互联网上发言的人常常是比较激进的人,你不要在意这种声音。’”
很多年以后的2014年夏天,又一个不懂球的美女主持刘语熙再次红遍了互联网,只是和当年的沈冰不同,在互联网的浸透下成长起来的“乌贼刘”可以完全无视人们在微博上的吐槽,多少攻击和谩骂在她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两名女主持的经历折射出了时代的变迁,但是刘建宏觉得,在自己心里还是当年的沈冰模式更为成功,因为那毕竟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创举。
愿当“小舢板”,为央视探路
当时代大步前进的时候,作为大环境下渺小的个体,我们每个人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变迁,如何把握住机遇?刘建宏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改变他人生的选择。
“1996年我离开石家庄到北京的时候,隐隐的就觉得,电视还有个大发展的机会,我赶上那个机会了,抓住了那个机会的尾巴。因为2000年之后,中央电视台可以说没有再诞生太出色的主持人。为什么?这里面其实是有很多原因的。2000年之前,央视的体制相对灵活,好节目层出不穷,好节目和好主持人是相生相伴的。”
无论是从报纸到广播电视,还是从广播电视到如今的互联网,每一次主流媒体大势的转换都会让无数媒体人经历阵痛。刘建宏说,他也是在不断的学习和摸索中进步。当他在1998年为自己买了第一台手提电脑学习打字的时候,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将在16年后的今天成为一名网络媒体的从业人员,并在高等学府的礼堂里对着数百名师生大谈云端设备的理念。
“1998年世界杯我给一家报纸写专栏,赚了5000块钱稿费,这时候5000块还是不少的,我拿这笔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然后开始学习上网学习打字。1999年做《在路上》的时候码了1万多字,要储存的时候,因为太笨了,就一下给删除了。把我给心疼的,只能凭着记忆再写一遍,写了我一晚上。”
个人的转变往往相对容易,当你交出了足够的学费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时,就踏上了通往成功的道路。但是一个集体和团队,尤其是像央视这么一个庞大的机构要在一时间转型,确实困难重重。“其实我离开台里的时候,台里的领导也跟我有一些沟通和交流,他们也意识到电视的这种模式需要转型。但是央视可能确实体量太大,它调个船头很难,所以我说我还是先做小舢板,我先出去吧。”
中超转播可以效仿英超
刘建宏46岁了,但他探索和发现的精神没有老,他探知新兴事物的触角依然敏锐。“世界杯决赛,一分钟诞生了60万条推特,推特的股价在世界杯后整整飙升了30%,这就是互联网和体育之间相生相伴的关系。”他说,无论自己在乐视的尝试成功与否,有一个大方向是不会错的,那就是在未来,体育一定会在互联网的影响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说,在去年,美国的宽带电视用户超过了有线电视用户,这是什么概念?通过互联网看电视的,已经超过了通过传统电视收看的。其实不用等到未来,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以英超为例,媒体的改变,也改变了英超。“天空体育在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就有了,但是生存得非常痛苦,几度就差点关门。在80年代中期的时候,当时还不叫英超,就叫英甲,当时卖给BBC的版权卖了300万英镑,按照最高汇率1比15这样兑,也就4500万元,现在中超也能卖这个价。所以当时英国这些俱乐部只有5家能够盈利,10家能持平,当时整个英国有92家俱乐部,剩下的全亏本。90年代的时候,天空体育找上门来,和英超合作,开始了这种付费模式。这种模式使得英超一下子变成全世界最富有的联赛,俱乐部因此每年可以得到很大一笔钱。”
然而这几年,英超又发生了一个改变,现在有两家媒体在转播英超,另外一家是BT,英国电信。“只要用他的宽带,就让你免费看英超,这是一种推销方式。他们花了一大笔钱从英超买了38场比赛,38轮每轮一场。中国联通和中国移动很快也应该干这事了,将来他们把中超买下来也是有可能的。中央电视台给3000万觉得可贵了,中国移动说我给3个亿,对他们来说,3个亿也就是每天不小心多收你一块钱话费,一个月3亿就来了。”
刘建宏说,中国移动以后一定会变成媒体,“以后我们手里拿的是一个移动终端,它不叫通讯设备。你可以实现通讯的功能,也可以实现社交的功能,还可以实现获取信息的功能。它是集多功能于一身,它也可能成立自己的移动体育事业部,以后举着中国移动的牌子采访贝克汉姆都可能变成现实。”
新媒体会提供充分的便捷
在他看来,未来新媒体对体育的传播就会是这样一种状态:“你会拿着手机或者PAD,一边看一边吐槽。这个时候你还特别希望你的吐槽,第一被别人看到第二被分享,这是一种方式。另外一种方式,比如你看马竞的比赛,发现西蒙尼这身西服真帅,我上哪儿能找着?你就进了电商了,也许那件衣服明天就到你家了。第三种方式,这场球非常激烈,我判断是场平局,怎么办?买张彩票吧。或者你觉得这场比赛太沉闷,实在没劲,得了我自己当西蒙尼,我到游戏里带着马竞把巴萨给蹂躏一下。”
新媒体给大家提供的是充分的便捷,“比如你在乐视看F1,我们会提供6路信号,可以自己选择。这6路信号里面有车手模式,能够让你充分体验赛车手的感觉。然后有数据,可能你不是F1迷,但你玩游戏的时候玩过F1,转角的时候你想挂几档,什么速度,我们的数据会告诉你们。然后是围场……6路信号自由切换。转换到足球上,你喜欢梅西,未来的世界杯一定可以做到有一路机器是专门盯着梅西的,就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到,特别适合女生。
这就是互联网的传播,这种传播会使体育被重新解构,会变成不同的传统模式,形成不同的体验效果。”
推开一扇门,世界是全新的
去了乐视之后,刘建宏说自己像是推开了一扇门,门后的世界是全新的。他现在正处在转型的阵痛中,但痛并快乐着。
“过去在电视台的时候,我说做节目,现在不这么叫了,现在得叫做碎片。而且往往做碎片的效果比做节目的效果更好,现在你愿意举着手机看一个半小时吗?你可能不愿意,一般来说这种三五分钟的东西最受欢迎。所以我可能会做大量的碎片化的东西,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节目的形态了,这可能是未来很颠覆的一种方式。”
他举了个例子,“比如一个里皮专访45分钟,你会点开看吗?也许,但你会觉得特别累。但是我45分钟化成45个小标题,你可能全看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在不断地刷新自己,我就在想不要告诉“90后”怎么做节目了,我做节目的理念可能会把年轻人都束缚了。其实很简单我就做一件事情,就告诉大家‘你们喜欢看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只负责一件事,制定一个节目的标准,你不能出了这个框架。”
Q&A
Q:去乐视有段时间了,是不是感觉到转型的阵痛了?
A:我现在是痛并快乐着,我是8月18日去上的班,到现在20来天,主要还在学习和摸索的阶段。我这会儿包里就有大数据这本书,最近这段时间正在研究,我得到最新的一种说法是关于大数据,你是不必追究因果的。比如我们以前做节目都会讲究因为所以,但现在强调关联性就行了,你不必告诉我一定的逻辑。因为大数据就告诉你,这东西你只要这么做,它一定点击率就会高,关注度就会高,就别再问为什么了,因为有时候你问不出为什么来。
Q:新的工作给了你什么新的启发?
A:今天的我是推开了一扇门,我进入了新的一个领域里,在这个新的领域里,我可能很无知,我还在不断地探索。我现在每天脑子里都会有新的认识,有新的想法。顺便推销我们的一个看球软件,就叫“看球”,打开就可以看。也帮我实现一下点击率,因为作为首席内容官,我的一个重要的考核指标就是点击率,没有点击率可能我明年就下岗了。
Q:领导给你下达了什么具体的指标没有?
A: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谈,但我相信一定会有。比如说点击率啊,还有一些非常细化的项目,比如说英超项目,我们就有英超项目的考核指标,每个项目都有自己的考核指标。但我觉得更重要的还是要树立起乐视体育的一个综合的品牌效应,因为它现在知名度还很低,受众也不是特别广泛,而我们实际上是要做成一个能够覆盖全国的东西。
Q:相比央视,现在的工作应该忙碌很多吧?
A:我现在的工作量是以前的10倍,早上一般9、10点钟进单位,接下去就没有下班的时间了。
Q:工作量是原先的10倍,那么薪资呢?
A:其实在我加盟乐视这件事情上,钱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我们在钱上面就没有掰扯过。从内心来讲,我还是一个挺老套的新闻人。毕竟18年的口碑不是我自己给自己的,而是别人给我的……
Q:你非常确定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吗?
A:我这是在探险,没有风险的事是不可能的,像那种板上钉钉的大好事也轮不到我。从央视出来肯定有大风险,能不能成功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就像1996年从石家庄出来,是因为我当时都快绝望了,不能再干下去了。我那时就在心里想,我给自己三年的时间。做成了,我就留下;做不成,我就再不干新闻了。人生好玩之处就在于未知,每天生活在未知里也挺有意思的。它给了你压力,也给了你动力。像我在央视呆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惰性。反正我现在已经上了这条船,那就干呗。其实我在世界杯的时候发过一条微信,很多人当时都没看懂。我写“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心轻白虎堂”,其实就是想说明自己的这种志向。
Q:你将来还会继续现场解说足球比赛吗?
A:肯定会啊。其实我们这次亚运会期间就会推出两档节目,但是综述评论性质的。
Q:互联网时代也会给足球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A:我这次来上海还参加了一个中超会议,我主要跟他们谈的就是互联网对中超的影响,我认为未来有两个方向,一定是能够成为帮助中超走出目前这种迷局的方式。一个是足彩,中超足彩的发行,另外一个就是付费电视的推行。这两项会让中超彻底扭转现在的这种只靠投资人砸钱的局面。体育彩票能给中超带来巨大的利益收入,互联网这种付费电视的模式也能够给中超带来巨大的收入。这两笔收入加起来可能都有几个亿了,它就不需要投资人去砸钱了,它就能变成真正的职业化了。至于是否有那么多人愿意去看付费电视,那就要看中超是否能把自己的品牌建设好,你要让人愿意花钱去看。就算申花不让人满意,每场球不是还有那么一万多人愿意掏钱去买票吗?还是有市场。但是上海足球就是,在它的发展过程中聚拢效应太差,它不断地在伤害球迷,不断地在分化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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