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解封”,中国体育产业修炼“免疫力”

疫情风暴下,从政府到企业,体育产业人迎难而上,努力提升“免疫力”在危中寻机。

2020-04-21 10:00 来源:新华社 记者/林德韧、李丽等 0 70117


禹唐体育注:

2020年的春天,对青鸟体育董事长卞光明来说,相当难熬。一年多前,他意气风发,憧憬年底至少新开7家连锁健身房;如今,面对疫情下数千万的亏损和不确定的未来,他的目标急转直下为“先活下去”。青鸟体育14家门店,从新年前关店一直至今。

  

人群集聚的特点,让体育产业在复工复产中排序靠后。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日前发布通知,大型聚集性体育活动如马拉松长跑等暂不开展,意味着除体育用品制造外,体育服务业普遍仍需等待“解封”。

  

一位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健身行业有10%以上的企业已经难以为继。赛普健身在疫情期间做的一项问卷调查显示,目前有16%的健身房现金流已断,现金流能撑到4个月以上的健身房仅占15%。

  

疫情风暴下,从政府到企业,体育产业人迎难而上,努力提升“免疫力”在危中寻机。

  

严冬:一场“毁灭性打击”

  

为疫情着急的还有体育培训机构万国体育首席执行官张涛。从疫情开始到现在,万国体育月度亏损上千万。“不复工就真的没收入,但支出并不少。主要是房租、员工工资、社保、公积金、固定资产摊销等。租金虽然有些减免,有些负责任的地产商会减一个月,但他们也是企业,无法要求太多。”张涛说。

  

作为受影响较大的体育产业分支,体育培训和健身业同样一筹莫展。“毁灭性打击”,是不少受访者谈到疫情时的感慨。由于体育服务业一般需要较大场馆,场地租金、人员工资、银行利息……各种财务成本不容乐观。

  

清华大学体育产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王雪莉认为,疫情对于体育服务业冲击很大。首先,由于防疫的要求,复工情况不乐观;第二,场馆导致健身培训类企业资产较重,支出多而几乎没收入,线上课程即使产生收益也杯水车薪;第三,即使复工后,健身或运动技能的掌握是否位居应优先满足的需求前列,尚且存疑。

  

中国体育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鲍明晓把体育企业按受影响程度分为三类:一是“危重度”,主要是冰雪产业如滑雪场等,由于疫情恰逢雪季,受伤害程度大,难以补救。其次是“重度”,有伤害但可以补救,主要是健身休闲业、竞赛表演业、体育场馆运营业、体育旅游业和体育培训业等。三是“轻度”,有影响但能自愈,主要是体育装备和用品的制造行业等。

  

“太舞目前估计至少损失了1.5个亿!”太舞滑雪小镇的副总裁王世刚介绍,此次新冠疫情导致几乎所有国内雪场不得不在春节期间停业,等于直接减少了三分之一的雪季客流。

  

和太舞一样位于2022年北京冬奥会雪上项目举办地张家口市崇礼区的雪场还包括万龙度假天堂滑雪场。其董事长罗力表示,雪场虽在3月份复工,但客流量与疫情前“一房难求”的火爆相比一落千丈。

  

体育用品虽然可以走线上零售,但据行业领军者安踏集团提供的数据,2月份他们全国各地近13000家店铺几乎全部停业,至3月上旬才陆续恢复。“作为一家实体零售门店经营占业务比重80%的集团公司来说,此次疫情的影响是史无前例的。”安踏集团副总裁李玲表示。

  

竞赛表演业损失更为惨重,包括全国冬季运动会、中超和CBA足篮两大联赛在内的全部国内国际赛事均已叫停。

  

上海泽璞创智对100家体育企业的调研显示,77.19%的企业营收明显下跌,21.05%企业面临人员用工困难。66.67%的企业业务停滞、延期开工,14.04%的企业表示经营受疫情影响较大,尚无有效应对措施,仅19.3%的企业采取居家办公的方式,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疫情对经营的影响。

  

疫情之下,体育行业不约而同采取了降薪等措施压缩成本。万国集团高管从3月开始拿零薪至年底。中国足协9日发布公告称,由于职业足球俱乐部及投资人普遍面临经营困难,各级联赛俱乐部已达成合理降薪的共识。CBA也在14日宣布管理层降薪,并表示球员降薪的工作已得到中国篮协支持,下一步将进行友好协商。

  

鲍明晓说:“体育产业是以线下体验和集聚观赏为主要服务形式、产业集中度不高、中小微企业和新进投资者居多的新兴产业,也是平均利润率低,很难赚大钱和快钱的行业。这一产业虽然是大健康产业,但它自身的行业特性和所处的发展阶段,使它在国民经济各行业‘免疫力’排行中处于不利地位。疫情暴露了体育产业的脆弱性,给全行业完成2020年各项目标和任务带来了困难。”

  

难点:资产重复工难 线上服务难收费

  

中国首枚冬奥会金牌得主、飞扬冰上运动中心创始人杨扬介绍,政府投资建设的场馆有在考虑减免一部分租金,但纯商业冰场因为合作方也是企业,减免力度不会很大。

  

杨扬说:“因为疫情,按照人员不能聚集的原则,目前飞扬中心占整体业务70%的团队培训都停了。一对一的培训课倒是能上的,但因为成本问题没法开。不可能因为一对一的培训,把整个冰场的电力系统都打开,一天上万的电费没法承担。”

  

场地成本一直是体育服务业的难题。张涛称,疫情对于成规模的健身培训类企业影响相当大,尤其是旗下拥有长租场馆、资产较重的企业。“万国在全国12个城市有23家馆,都开不了。线下培训因是聚集性业态不被支持,尤其涉及青少年,有关部门就会更谨慎,这也是能理解的。”

  

卞光明也表示,第一需求就是希望国企免租期更长一点,因为目前看来他们还无法开业。同时,私企不免房租也没有办法。

  

尽管疫情期间线上健身课程火爆,但无论青鸟还是万国都表示,作为非刚需,线上公开课主要是公益性的,用以维持会员黏性,无法弥补损失。张涛说:“餐饮业还能线上做个外卖,而我们的线上从互动和即时性上,无法达到线下教练手把手教的效果,因此不可能要求家长线上课程付线下的费用。”

  

洛克篮球董事长戴富祺介绍,“洛克公园”拥有近400名员工,在全国自主经营50余家运动场馆。从1月初到3月初,整整两个月旗下的运动场馆都无法开门营业,一季度的总支出大概是3000万元左右,收入几乎为零,差不多把去年公司小一半的盈利全部垫出去了。

  

记者近期在洛克篮球绿地缤纷城馆采访发现,虽然场馆已经复工,但来打球的客人并不多。洛克篮球上海南区运营主管陈翔说,目前该场地的日均营业额在3、4千元左右,约是正常时期的30%至40%,算下来每天还是亏的。

  

相对而言,小规模、轻资产的企业更为“船小好调头”。运营路跑赛事的江苏力然体育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唐胜表示,由于公司房租比重没那么高,且赛事执行期间大量使用志愿者,聘用人员密度也低于其他行业,国家目前又给予社保缴纳的减免,所以情况相对好一些。“个人认为,半年左右的停摆是可以熬过去的。”

  

对于体育产业在疫情中的不利境地,鲍明晓分析道:“因为它是一个集聚性的服务业,所以疫情开始时受管制最早,复工复产时又排到最后。这是全行业的问题,所以大家都要做出一些牺牲,比如降薪减租等。另外要注意的是,产业链上下游的一些风险传递。”

  

以竞赛表演业为例,上月底国家体育总局发布通知称,为落实疫情防控要求,马拉松等大型活动、体育赛事等人群聚集性活动暂不恢复。这意味着中超和CBA联赛等诸多赛事近期重启无望。

  

赛事停办或延期带来的损失包括产业链方方面面。仅中超和CBA就涉及几十家俱乐部和诸多球员、联赛公司、赞助、广告、门票销售、版权、电视和网络转播等等。

  

不过唐胜认为,不同于场馆内体育项目,户外运动对疫情防控的要求低。小规模的户外体育赛事,如越野跑、铁人三项等,有望随着疫情缓解率先启动。

  

求生:危中寻机 努力提升“免疫力”

  

近日,江苏省体育局印发《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促进体育产业健康稳步发展若干措施的通知》,围绕体育产业供给和需求两端,从推动惠企纾困政策落实、加快发行体育消费券、强化体育产业专项资金引导作用等15个方面,采取若干政策措施,提振体育消费市场。

  

在上海市政府出台支持服务企业的28项政策基础上,上海市体育局也出台了支持体育企业抗疫情稳发展的12项政策,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税收优惠、社保缴费、租金减免、信贷支持等“硬核”政策。体育局还会同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等战略合作金融机构,设置了专门针对体育企业的金融服务产品。

  

2月份时,上海绿梦体育用品有限公司曾因销售额出现整体断崖式下滑,“一度账上现金只够维持一个半月的经营”。通过市体育局的牵线搭桥,绿梦体育从“中银健体贷”获得了300万元低息贷款,缓解了燃眉之急。

  

疫情如“大考”。每步科技CEO马京伟认为,从长远看对有实力、有发展的企业不算太坏。“一些坑蒙拐骗、现金流有问题的企业肯定撑不下去了,也算是体育产业的清理门户吧。”鲍明晓也表示,疫情也带来了产业内部改革的机会,“比如中超的降薪,将有助于解决成本虚高的问题;比如会促进企业对消费痛点的深入挖掘,靠提质来抓住疫后反弹的机会。”

  

这个雪季损失惨重的国内雪场正在探讨“四季经营”的可行性。太舞等知名雪场认为,疫情说明一季养三季的传统做法需要打破,开发其他季节的经营项目可增强抵御风险能力。

  

自1月底疫情初始,安踏率先开启了从高管到普通员工的“全员零售”模式,鼓励员工进行开微商微店、网络直播、社群营销等尝试。李玲介绍:“截至目前,近6万名由员工及经销商合作伙伴担任的‘店小二’时时在线,展开零售竞赛。从1月底开始,由‘店小二’们创造的新增流水每日可达1000多万。”同时,通过深入推进电商升级,一季度安踏电商实现超50%的快速增长,超出预期目标。

  

展望未来,业内人士看到不少积极方面。上海体育学院经济管理学院院长李海认为,首先,疫情将进一步唤醒大众的健身意识,重塑生活方式,人们对强身健体的消费需求会带来行业新动能。其次,疫情也给体育企业上了堂“危机课”,行业有望加速互联网基因的植入,实现线下线上的多元化经营模式。

  

王雪莉建议:“要扶持和鼓励体育培训企业进社区,在社区体育发展中也可采购培训专业服务。政府的支持除了资金方面,还需要创新模式‘给订单’。”疫情期间,北京习明足球俱乐部就发起了足球普及公益组织,充分调动家长积极性以社区为单位组织社区足球队,习明给予技术支持和品牌保障。

  

鲍明晓则提到,疫情过后,政府应有意识地引导大众被疫情唤醒的健身意识,继续扶持体育产业这一绿色和健康产业的发展。针对体育产业场馆负担重的“痛点”,可考虑把公共体育设施建设,包括大户外运动设施和社区体育中心的建设纳入“新基建”。

  

去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体育强国建设纲要》,首次从国家政策层面提出促进体育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体育从业者在欢欣鼓舞的同时,普遍期待能有具体的配套政策出台。

  

张涛表示,有关体育产业,这些年来部委以上的文件有几十个,但缺少操作性强的细则。他认为,体育服务业的蓬勃发展对全民健身和健康中国意义重大,但行业内企业大多底子薄基础差,综合税负又很重。能否从市场培育的角度,切实降低行业税负水平,比如参照高新技术企业,以真正扶持新型服务企业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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