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斯堡惨案29年后,球迷还能有站席看球吗?
今天,德甲联赛站席的场均数量恐怕已不足一万。
人人都向往威斯法伦球场南看台,如果有幸成为那片黄色海洋的一分子,你会忍不住幻想自己究竟是其中一只金黄的水母还是一株淡黄的珊瑚。
但无论你是谁,来到这里,你都会为多特蒙德而战栗。
多特蒙德南看台正好位于球门背后,明明视野不佳,可每到主场比赛日,总会有人愿意用高价买来的坐票去交换一张这里的站票。
然而事实上,在德国能够坚持站着看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1987年,平均每场德甲联赛里有32527名球迷站着看球;十年之后,数字锐减一半。
今天,德甲联赛站席的场均数量恐怕已不足一万。
德国人站得腿都酸了,英格兰人却说我坐得屁股疼,想站起来活动活动。
有关是否重新开放站席,这些年来一直是英超看台诸多问题中讨论的焦点。
对此,温格的态度或许代表了大多数球迷的心声:站席是英国足球的传统,出于不安全因素的考虑而禁止我们能够理解,但若能克服,我们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其实英格兰人并非不会站着看球,只是在站起来与坐下之间,他们实在经历了一段血泪史。
站席的演变——有一种想坐不能坐的伤痛
从被迫站着到强制坐下,英国足球经历了一百年。
现代足球发源于英国,而底层工人阶级作为早期的观赛主体也影响了英国球场看台的设计——由于他们对观赛舒适度要求不高,因此站席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占据着球场看台的统治地位。
站席在英国足坛当然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同学,有故事,就少不了黑历史。
站席的黑历史大概要追溯到它以煤渣、泥土和生活垃圾堆砌而成的斜坡形态出现,还被称之为“看台”的19世纪末。
那时英国人在军事上侵完缅又侵藏,让光绪帝签条约签到手软,但他们也只是处于战略储备阶段罢了,不信看看他们的球场,娱乐设施也不怎么体面。
钢筋混凝土是不可能的,只有把煤渣、土块儿凑一凑来维持高度这样子。
每逢雨雪天气(也就是一周五六次吧),斜坡看台当真是雪上加霜,霜上和泥,它能当场化身站立式滑梯,那边球员在场上踢球,这边球迷在坡上溜冰。
站席相较于坐席而言最大的特点就是观众密度更高且流动性更强,可当时的站席也让我深刻体会到:辽阔是一种自由,但是如果无边无际,就是一种束缚了……
且把糟糕的天气当作看球的实时情趣,但倘若遇上超火爆的赛事,那画面就更美不敢看了。
1893年英格兰足总杯决赛在曼彻斯特的法洛菲尔德球场举行,原本仅能容纳1.5万观众的斜坡看台一时涌入了将近6万人,球迷被挤得频频乱入赛场之内。
这是什么情况,想象一下6万号狂热的英国球迷高唱:我们站在高高的土堆上边,听妈妈讲……诶球怎么又到我脚下了?
1900年,英国本土联赛水涨船高,球迷数量在十年间暴涨十倍,“土坡”看台显然对付不过去了。
在那种形势下,英国球场看台的设计自然仍是要以如何在有限空间里容纳更多的观众为考虑重点,于是开敞式站席看台应运而生。
斜坡式站席升级为阶梯式站席,球迷总算能站稳了。不过,设计师的经济学头脑又坑了球迷一次。
以苏格兰伊布罗克斯公园球场为例,其东、西、北边均为站席,均设有96级台阶,可容纳约8万观众。
看台多采用钢铁为支撑结构,却铺以造价较低的木质踏板,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明目张胆的豆腐渣工程,可当时球场完工后也依然自信地开门接客了。
事实证明,在年生里,我们不会永远因无知而美丽,无知在更多时候都终将酿成惨剧。
1902年4月5日,一场英格兰对阵苏格兰的比赛于伊布罗克斯公园球场打响,期间西侧站席看台突然裂开一块约16.7m²的缝隙致使数百人跌落,最终26人死亡,500余人受伤。
这一事故宣告了木质站席的寿终正寝,英国人意识到看台还得是实心儿的。
于是,从斜坡到阶梯,从木质到实体填充,再到后来站席设置了防撞杆,俱乐部为了卖出更多票而不遗余力,球迷也在看台变革中悉心捍卫自己站着看球的权利。
直到1989年4月15日,英国球迷终于站不住了。
全坐席看台——你可以规定我坐下,但站立不是原罪
1989年4月15日,足总杯半决赛前,谢菲尔德希尔斯堡球场外滞留了大量未按时入场的球迷。
为保证比赛能够正常开始,管理人员打开了球场疏散闸门,场外球迷大量涌入原本就人满为患的站席看台,由于站席内设有复杂的围栏和屏障,拥挤的人群无法及时疏散至球场草坪等开阔的安全区域,这场事故最终导致96人死亡,700余人受伤。
希尔斯堡球场惨案几乎是按着英国球迷的头坐了下来,可站席真的该背锅吗?
1990年针对此事故的泰勒报告正式提出了用全坐席取代站席的足球场看台改造方案,其中包括取消看台与运动场之间高耸的围栏。
泰勒报告并没有把惨案的原因归咎于站席,也没有提到站立看台本身是不安全的。
而这次事件令英国官方对英格兰前两级联赛作出全面取消看台站席的决定,实际是将管理方的过失、围栏的隐患以及站席本身设计上的bug全部归咎于站席的存在了。
多年来,在球迷积极拥护恢复站席设置的情况下,英国官方的反对自然有其必要的顾虑。
另一方面,我们也有必要关注一下球迷群体中的反对声音,因为它们主要来自希尔斯堡惨案遇难者家属团体。
痛定思痛,但我们必须清醒。
全面取消站席看台似乎是对家属的一种安抚,它肯定了逝者有一种为后人试险的伟大感。
因为在巨大的伤亡事故之后政府若不给点“反省“措施,让幸存的球迷还能够继续保持站立为主队摇旗呐喊,是否会演变为一场在逝者坟头蹦迪似的无知狂欢?这太不肃穆了。
惨案不能重演,总得有什么替人们扛过去,站席正好充当了这一角色。
遗憾的是,站席的确不是造成球迷行为失当的原因,换句话说,球迷站起来,只是妨碍到了安保工作的展开。
一位负责足球治安的南约克郡警察局长安迪-霍尔特曾向《卫报》表示他反对恢复站席的理由是,站席可能会令球迷更难以约束,导致球场暴力事件增加。
警方及安保人员有理由站在工作的角度提出建议,但别忘了,使用暴力寻衅滋事的人会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们出现在站席之上,而是他们本身就是暴徒。
当法律把所有人都按死在座位上,那等于解放了真正的足球流氓,而被绑架的却是英国足球。
球场上的骚操作让球迷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现在你跟他们说:全部坐下,这是强制操作!
人类从四肢爬行到直立行走,我们称之为文明。什么时候我们把从站着看球到坐下看球也定义成了一种文明?
我想,站起来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索求而已。
英国官方打着安全的幌子给站席印上“全员恶人”的LOGO,他们对公共安全的高谈阔论,说白了就是图省事儿。
现实不是全员恶人,是有太多穷人。
全坐席看台的设置直接导致了球票价格的上涨,进一步刺激了英国足球的商业化,同时也在一点点吞噬着英国传统的足球文化。
英国有哲学家甚至将坐席比喻为监狱。
坐席单元就像一个个微型的牢笼,它代表着秩序主体的监控和凝视。而全坐席看台就是给人的精神上了枷锁,球迷犹如戴着镣铐看球一般僵硬,也使得他们与球赛之间的互动性大大降低。
站席再开放?球迷不过是想站着把球看了
英国人讨论要不要恢复站席,实际上是当客观潜在的安全隐患与当下亟待释放的澎湃热情相冲突时,人们需要做一个选择。
这是什么选择?
注意安全和追求刺激,猥琐养生和及时行乐,人类从来选的都是后者,因为那才是进步的动力。
站起来是我的天性,坐下来是我的理性,而如何解决站与坐之间那些更复杂的人性,才是我们现在最应该关注的人的创造性。
面临这种重大的决策之时似乎很适合小酌一杯,然后发表一个冷酷而又算计的演讲,一个关于政治、关于秩序、友爱、权利的演讲,带着邪恶的弦外之音。
但是竞选的时候才需要演讲,现在需要的是行动。
我们的工业科技一直致力于解决人性的各种诉求,现在英国人只有一个小心愿:站着看球。我想难度并不会太大吧?
德国记者Uli Hesse在ESPN的专栏上曾发表过一篇文章,正是关于“有座不坐”的站台文化。
他明确的写道:站席在德国从来没陷入过危险境地,除非你站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折椅上面,又恰好赶上人们上蹿下跳的进球时刻。踩上去就会嘎吱作响的木质看台,仅起点缀的脆弱护栏,这是英格兰90年代的景象,而那些古董在70年代就只存在于德国球迷的记忆里面了。
显然,德国球场看台的安全性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对于严谨的德国人来说,“安全”只是基本操作,在他们面前提出“安全站席”这个词,等同于我们讨论“照明电灯”一样,毫无意义。
而德国足球场站席颇具科学性的设计或许也可以作为一个参考,其空间约束力根据垂直纬度分层,随着看台高度的上升,坡度越陡,防撞杆设置的密度越大,划分的站席单元越小。
就足球而言,小国寡民的苏格兰其狂热程度与南方绅士英格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全坐席看台的设置放在苏格兰地区也根本行不通,苏超一家独大的凯尔特人在2016年就开辟了约3000个安全站席,曼联官方同时也派人参观了凯尔特公园球场。
球场的“安全站立席位”大多采用栏杆式站席,即每个席位前都设有高至腰部的安全护栏防止站立的球迷摔倒。而且护栏上还附有折叠式座椅,这样在严禁站立的欧足联赛事中,球场工作人员可以将座椅固定在打开的位置。
在凯尔特人的新站席看台,所有座椅都被安装在轨道上,可迅速移动,与传统的站席相比,轨道站席的安全系数更高。
随着引入安全站席的呼声越来越高,全世界的工程师在设计新球场时都不得不将其纳入考虑。
如今英超有望在2020/21赛季恢复站立看台,英足总已经赋予了俱乐部选择的权利,这会让政府重新审查相应的法律。
俱乐部如果有能力建立安全站席,他们应当拥有选择权。更重要的是,“站票区”在规避风险的同时价格亲民,它会让相当一部分球迷自在享受球赛,这不仅是平民的福音,也是足球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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