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大跃进:如何让三亿人玩冰雪
从长远来看,鉴于庞大的冰雪人口,中国应当可以消化3000个冰场。但是,这应当用20~25年的时间来实现 而不是冬奥会到来之前的4~5年。
从天安门出发,沿长安街西行16公里,在见惯了一路的“水泥盒子式建筑”之后,3个巨大的“白色泡泡”忽然映入眼帘。这里是2017年5月投入使用的石景山区第一家室内冰场——市民冰雪体育中心。《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到达的当天上午,一块冰场正在修整冰面,在另一块开放的冰场上,只有两三个孩子在训练。
冰场所属的公司启迪冰雪集团常务副总裁宋克刚解释说,“上午都没什么人,加上现在是暑期,很多家庭都带着孩子出去旅行了,是淡季,平时的下午及晚上才是冰场的高峰时段。”8月15日晚上,宋克刚随手拍了一张体育中心停车场的照片,车位几乎是满的。
从市民冰雪中心再往西约10公里,就是首钢集团,那里共有最近刚刚投入使用及正在建设的4块冰场。按计划,在2019年之前,首钢将是短道速滑、花样滑冰、冰球和冰壶国家队的训练基地,此后将转入民用。如此密集分布的冰场,都是在最近3年里集中出现的。
过去,北京的室内滑冰场主要集中于朝阳与海淀两区,在北京16个区里GDP与人口排名双双仅居第11位的石景山区,此前没有一家室内冰场。然而,由于是2022年冬奥会组委会的所在地,石景山在发展冰上运动方面开始奋力追赶,提出要在2020年前建10块冰场,将占北京市新建冰场的2/3强。
与此同时,启迪冰雪的母公司启迪控股,这家过去从未涉足过冰场产业的企业,在完成了它的第一个冰场项目石景山冰雪中心后,就亮出了“三年建设100块冰场”的野心。所有这些,只是北京申办冬奥会时提出的“三亿人参与冰雪”目标的一小块拼图。
难以见到冰的冰场
2008年,佟伟已经做了20多年的膜结构生意,打算转型。这一年,“无与伦比”的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中国GDP总量首次超过日本,跃居全球第二位。佟伟由此感到,发达国家盛行的冰雪运动,将是国内下一步的蓝海产业,他便走访、调研了国内多家冰场。
那时,国内的商业冰场,即由私人投资和运营、一般建在商场与高档酒店里、且面积小于1800平方米的冰场数量还很少,大多都是各地体育局系统下属的专业冰场。佟伟发现,这些冰场大多生存困难。由于冰场耗电量太高,很多冰场常年不冻冰,有的长期关闭,有的则转做其他经营。
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中心原冰球部部长于天德还记得,过去,他们去东北训练,都要带着总局下拨的“冻冰费”交给地方冰场。因为耗电量大,冰场根本垫不起制冰费用。“有句话叫‘建得起,用不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的冰场都处于这种状态。”于天德说。
根据山东体育学院副教授种莉莉的调查,2001年昆明建成的西南地区首块冰场——红塔集团体育中心滑冰场,作为“北冰南移”的典范,在运营13年之后,因冰面冷凝管破裂、制冰机老化严重等问题,于2013年10月暂停营业。红塔冰上运动中心负责人表示,“目前就冰场的现状,全部维修的成本还不如新建。但重建一个冰场,至少需要一千万元。”2012年,红塔冰上中心的营业额只有78.5 万元,而仅电费一项成本支出就花费了183万。这种盈利能力,对于自负盈亏的企业来说,显然维持下去十分困难。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如山东济南奥体中心的滑冰场,也在开业不久后,因营业额较低,冰场运营成本太高,而不得不关闭至今。
在这些专业冰场中,最有代表性的,要数北京在1990年建成的大道速滑馆。于天德说,1990年亚运会时,为了全面发展体育项目,国家在首都体育馆北面盖了一个大道速滑馆,其中基建由中央财政拨款,制冰设备与冻冰费用由当时的国家体委承担。对于冰上项目来说,花样滑冰与短道速滑可共用一个冰场,但由于冰壶场地特殊、大道速滑的运动距离长,所以均需要单独建场地。
大道速滑馆建好以后,中国准备组织一次亚洲联赛,给日本发了两次邀请函,都没有回音。对此,于天德回忆说,“他们都不相信中国会建滑冰馆,觉得我们经济还不如他们,怎么可能养得起?后来他们来参赛,还跟我们说,日本有钱也不建滑冰馆,即使靠去国外训练参加比赛来培养运动员,也比自己建一个馆划算多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日本人的算盘打得很精。首体后面的这个大道速滑馆建成以来,一共就冻过3次冰,使用过3次。“因为冻冰太贵了,那时候光是制冷机开一天的费用就要6000元。”体育总局冬季运动中心的冰场技术人员邓刚解释说。这个馆后来就改为经营羽毛球、乒乓球等一些常规项目,而制冰设备与管道等设施,因年久失修已不能再用,最近该馆终于被全部拆除。
在筹备冬奥的浪潮里,一个新的、将为冬奥会服务的大道速滑馆,正在国家体育场北面加紧施工建设。这个未来冬奥会的标志性建筑将与“鸟巢”“水立方”相邻,被命名为“冰丝带”。
除了专业冰场,很多商业冰场的盈利状况也堪忧。种莉莉于2016年发表了《中国冰上项目场地资源现状调查研究》一文。文中指出,在她的调查中,商业冰场负责人对盈利问题讳莫如深,不愿提及,但坦言自家冰场处于持续盈利状态的很少,大多依靠其背后财团的支持,才能维持其经营。近几年,上海的莱佳、万体、司凯特等冰场先后关闭。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已关闭或停业的冰场大致有30家,而且未来该数字或将不断刷新。究其原因,冰场经营中资金收入主要源自散客上冰和训练收费两大块,其他资金来源如广告、赞助、冠名、捐赠等都很少。
2003 年,全国的室内冰场只有 21 家,2011年,达到59家,到2016年底,增至 188 家。对此,佟伟解释说,尽管国家的“北冰南移”战略在1980年代就已经提出来了,但30年来一直没有真正发展起来,仅在最近10年才有了起色。说到底,这是由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
按照国际经验,当人均GDP达到5000美元时,民众将会对体育运动有所需求;人均GDP达到8000美元时,体育运动将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人均GDP接近1万美元时会迎来冰雪运动发展的“黄金期”。但直到2011年,中国人均GDP才首次超过5000美元大关,2017年达到8800美元,开始逼近冰雪运动大发展的节点。“现在国内玩冰雪是高大上的代名词,如果将来中国人均GDP超过了挪威,人们就会去玩船。”佟伟说。
如果没有冬奥会,国内的冰雪产业可能还在伴随经济增长而不温不火地发展下去。2015年7月,北京与张家口获得2022年冬奥会举办权。“三亿人参与冰雪”,是中国申办冬奥的承诺之一。为兑现这个承诺,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意在鼓励大众参与冰雪运动的文件。其中,《全国冰雪场地设施建设规划(2016-2022年)》提出了最为明确的目标——到2022年,全国滑冰馆数量不少于650座,其中新建不少于500座。据预测,中国的冰雪产业规模将在2025年达到10000亿人民币。
冬奥让冰场“升温”
如今,伴随着冬奥会的到来,一切都开始加速。
业内所有人都感受到冰场产业的迅速升温。在过去,冷库、空调是制冷产业的大头,中国制冷学会副秘书长杨一凡过去的精力也一直集中于此,但最近两年来,他接到企业关于冰场方面的咨询明显多了起来。北京世纪星滑冰俱乐部的创始人范军则坦言,“全国的冰场都在发展,但北京是爆炸式增长。”
2016年3月初,即申冬奥成功7个月后,北京市就出台了《关于加快冰雪运动发展的意见(2016—2022年)》及七项配套规划。根据规划,到2022年,每个区都要新建一座不小于1800平方米的国际标准室内冰场,总共至少拥有36座室内冰场,而据原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冰球部副部长纪俊峰统计,目前,北京市已有、曾有和即将竣工的室内冰场已经达到了73块,其中关闭7块,而符合NHL标准的1560平方米冰场和符合奥运标准的1800平方米冰场,比例已接近一半。
据统计,仅在北京朝阳区,以冠军溜冰场朝阳大悦城店为中心,方圆7公里范围内,就有兴隆公园的浩泰、国贸的LeCool、平房的小狼以及长楹天街、蓝色港湾两家全明星,还有陈露冰上中心,总共7家冰场。而这其中,有4家都是在最近三年内开张的。
在涉足冰场行业之前,启迪控股已在全国建有3家乔波室内滑雪馆。尽管制冷技术原理相同,但启迪经营的冰场与雪场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项目。石景山市民冰雪中心并不是常规滑冰馆,而是气膜结构。宋克刚解释说,由于是一种全新的形态,在政府的定义里,这连临时建筑都不算,仅属于“地表附着物”。
之所以建气膜结构的滑冰馆,宋克刚说,主要是为了节省成本。由于中国的商业用地拿地价格高,招拍挂和审批的流程缓慢,如果按照正常的建筑项目来做冰场,势必节奏缓慢,无法迅速打入市场。而气膜滑冰馆对土地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且建设周期短,造价比常规体育馆低不少。为鼓励体育产业发展,国家有文件鼓励用绿地、广场、公园等空置用地来建设体育设施。根据该文件,市民冰雪中心就建在了八宝山地铁口西北角的一片绿地上。
然而,气膜滑冰馆是一个全新事物,在制度与管理上都是一片空白,由于不算建筑物,甚至都找不到一个相对应的管理部门来审批项目。“这都要感谢石景山区政府,他们有勇气来承担创新的风险,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宋克刚说,市民冰雪中心是在石景山区政府的办公会上,以会议纪要的形式批准了这个项目。在城管、绿化、安全、消防等各方面,区里相关部门都积极配合,想办法解决各种管理问题。
宋克刚坦言,启迪控股作为一家国企,与政府的关系比较好。但更重要的是时势——在“三亿人上冰雪”的大战略下,各地政府都在积极发展群众冰雪运动,但完成这个目标的前提,是要有基础设施。“政府为什么支持我们呢?因为我们服务了政府的需要。”
在石景山项目完成后,启迪很快又在三亚建成了一个同样的气膜结构滑冰场。这两个项目也成为启迪引以为傲的事情,宋克刚就表示,“我们的冰场一个建在北京长安街沿线,一个在中国气候最炎热且有台风的三亚,这无形中就说明了我们的实力。”据宋透露,目前,他们正在和大同、南昌、南宁等全国多个城市洽谈冰场项目。“由于气膜滑冰馆的特殊性,各地政府的支持非常重要。实际上,主动来找我们的各种企业、机构与地方政府有不少,未来有的项目还将有政府的直接参股。”
在谈到石景山项目的盈利状况时,宋克刚坦承,“经营状况还可以,但是因为投入太大,回收成本还需要有个过程。”据预测,在理想状态下,市民冰雪中心需要六七年的时间才能回本,但该项目的土地使用年限只有十来年。不过,宋克刚表示,随着气膜馆在全国的推广,将来的前期建设成本有望实现规模化效应,同时,他也看好中国正迅速膨胀的冰雪人口。
启迪的迅速崛起,只是冰场产业里众多新公司的代表。与启迪类似,一家名为“冰世界”的公司,也提出了到2022年时建设100块冰场的计划。而欧洲AST公司在华成立的奥悦冰雪旅游投资集团,则声称在未来5~10年内,要在国内建1000块可拆装移动式冰场。
佟伟的公司也研发出一整套冰场制冷技术与设备,并已用在北京顺义城南体育中心滑冰场。然而,在推广产品时,他发现,这一行的竞争已到了白热化地步。对此,佟伟有些无奈地说,“在冬奥会申办成功的时候,我还庆幸自己起步早,觉得占了一个先机,可是现在,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进来了,他们原先有的是做空调的,有的是做冷库的,还有的是做给排水的,有的甚至完全没有经验,但只要能拿到项目,就开始做。我感觉这个行业已经从蓝海变成红海了。”
在商业冰场里,目前发展势头最好的是华润旗下的冰场。据媒体报道,华润曾声称,每建一个商业综合体,就要在里面开一家冰场。位于北京北五环外的华润五彩城冰场,自开业以来就生意火爆。
对此,北京世纪星滑冰俱乐部的创始人范军解释说,购物中心开冰场,盈利并不是其首要目标,主要是能提升商场的档次,更重要的是它的聚客效应。冰场吸引的都是中高端客户,而且一待就是大半天,客户除了带孩子滑冰,往往顺便会吃饭或购物,从而带动整个商场的消费。不过,商业冰场面积都比较小,耗电量也没有专业冰场那么大。如果选址得当、管理有方,有一部分商业冰场还是能够盈利的。
对于中国急速增长的冰场建设,加拿大CTC冰雪体育设备公司总裁、国际氨制冷学会亚洲区副主席柯路奇(Guy Evon Cloutier)表达了不同的看法。
1999年,柯路奇负责建造了北京第一家室内冰场——国贸冰场,此后长达20年间,他在中国都感到苦于打开市场,但情况在最近发生了彻底转变。对此,他做了一个详细分析,加拿大在1970年之前,只有500个冰场,发展到1980年代末,拥有2000个冰场,而中国想在未来4年时间里新建500个冰场,这是不现实的。
柯路奇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说,“一个冰场项目从洽谈、拿地到资金到位、可以开工,至少需要1年的时间,这样算下来,时间太紧迫了,而且,中国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有能力的冰场建设者与技术供应商。”
技术短板与制冷剂选择
在国内冰场急速发展的同时,一切与冰场相关的技术与人员似乎都还没准备好。体育总局冬季运动中心的冰场技术人员邓刚表示,目前,像他这样有多年冰场管理经验的人十分紧缺。在设备方面。就连冰场上使用的扫冰车、制作冰壶场地用的喷壶等工具都全部依靠进口。
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走进新建成不久的首钢集团冰壶场地,发现整个冰面用肉眼就能看见颜色深浅不一,有的地方还有黄色淡斑,冰场周围还有很多积水。体育总局冬运中心内部人士张明告诉记者,不同的颜色,是由于屋顶横梁往下滴水造成化冰而形成的。由于该场馆除湿能力设计不足,馆内湿度非常高,“严重时恨不得在屋里打伞。”
见多了国内外各种场地的张明表示,像首钢这样的情况在国内很常见,由于除湿不到位,国内很多冰场都会在夏天起雾,究其原因,“首先是不懂行人的太多了,有的在设计时就考虑不足,还有的为了省钱,即使有除湿机也舍不得开”。为印证张明的话,记者又察看了北京某俱乐部训练冰场与某商场冰场,发现这两块冰场果然都是雾气缭绕,场内滑冰的人就像在腾云驾雾。
佟伟也指出,为了降低成本,很多经营者都想方设法地在冰场上省钱,比如,按规定,冰面的厚度应该有5厘米,但却降为3厘米,或者冰面温度不够低,冰面发软等等。
中国制冷学会副秘书长杨一凡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由于过去长期以来中国的冰场数量少,冰上运动不发达,国内在冰场设计、施工与管理水平上与国外相比都存在较大差距。比如,在理想状况下,滑冰场的冰面应当冰温一致,从滑冰者的体验来说,上冰后应感到冰面各处的软硬度都是一样的。但国内很多冰场的四周外缘部位,由于盘管设计不合理,温度较高,冰面发软。
张明也认为,由于设计不科学再加上管理粗放,国内冰场的能耗,最高能达到国外冰场的二三十倍。
制冷剂,是中国冰场建设中另一个难以言说的隐痛。
在1970年代之前,全世界冰场的制冷剂用的都是氨的直接蒸发制冷系统(简称“直冷”),即氨直接进入冰面下方铺设的蒸发盘管。使用氨的直冷系统,好处是制冷效率高,节能环保。然而,氨的致命缺陷是有毒性,在直冷系统里,氨一旦泄漏后迅速气化,易与空气发生反应,导致爆炸,危及人身安全。因此,全球绝大多数室内冰场弃用直冷系统,改为间接蒸发制冷系统(简称“间冷”)。
同时,一部分冰场开始用氟利昂替代氨作为制冷剂。含氟类物质的化学特性不适用于直冷技术,加之其价格较贵,而直冷系统的制冷剂用量大,一旦氟利昂泄漏,经济损失巨大。因此,氟利昂制冷剂多用于间冷系统,就是用制冷剂先冷却载冷剂,再将安全、便宜的载冷剂输送到冰场下面的盘管中循环。常用的载冷剂有乙二醇、盐水等。
实际上,氟利昂在化学上是一个广义的概念,通常包括氯氟烃(CFC)、氢氯氟烃(HCFC)、氢氟烃化物(HFC)和混合类制冷剂等四大类化学物,它们对环境的影响各不相同。根据197个国家签署的多边环境条约《蒙特利尔议定书》,对臭氧层破坏最大的CFC已被完全禁用;臭氧破坏系数稍弱的HCFC,也要分步骤、有计划地淘汰。
中国最早的滑冰场采用的都是氨的直冷系统,如北京首都体育馆的国家队训练基地,采用的就是这种技术。但在2008年,首体进行了改造,采用了以氟利昂为制冷剂的间冷系统。
冰场行业人士指出,为安全起见,实际上,国内滑冰场现在几乎全部采用的是氟类制冷剂,其中以HCFC类居多。新建冰场则大多使用更新一代的替代制冷剂HFC,如石景山市民冰雪中心使用的就是这类制冷剂。
然而,由于HFC有很强的温室效应,2016年在《蒙特利尔议定书》缔约方大会上它也被补充列入淘汰计划,规定发达国家要从2019年就开始削减,而中国则能延缓至2029年。由此可见,使用HFC并非长久之计。
普通商业冰场选用哪种制冷剂,也许并没有太高的关注度,然而,在制冷技术上面临重大选择风险的,是2022年冬奥会的大道速滑馆“冰丝带”。按照规划,“冰丝带”将是永久性场馆,在赛后将成为国家队的训练基地。如果“冰丝带”使用HFC类制冷剂,虽然是合乎规定的,但难以满足国际环保组织对环保的严格要求,从更加长远的眼光来看,也面临在投入使用后数十年后要被改造的可能。
佟伟指出,实际上,HFC类物质里也有对全球气候变暖影响较小的制冷剂,在目前没有更好替代技术的局面下,使用这类制冷剂也不失为一种相对较好的选择。然而,能源基金会低碳项目部主任胡敏却表示,“冬奥会场馆应该是最佳技术和低碳环保的典范,因此应该用最环保的制冷剂。另外,制冷剂的选择只是环保手段之一,还可通过利用可再生能源制冷等技术,减少总体碳排放。”她指出,HFC并不是最环保的制冷剂。
柯路奇也抱有类似看法,他认为,要想满足国际社会对环保的要求,冬奥会场馆应该采用更加环保的制冷剂,比如氨或者二氧化碳。然而,也有业内人士指出,对于奥运会这样一个力求百分之百安全的重大赛事来说,在室内冰场采用氨系统并不现实。
据多个有志于竞标该馆制冷系统的供应商提供的消息,“冰丝带”至今尚未对制冷技术的路线作出明确选择。奥运会在环保领域的表现历来受国际社会瞩目。2018年韩国平昌冬奥会的所有冰场都采用了HFC类制冷剂,就遭到了彭博等国外媒体的批评,它们直指平昌冬奥组委此举违背了“零碳排放”的承诺。
杨一凡表示,由于现有的制冷剂总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陷,因而,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是研制出全新一代环保、安全又高效的制冷剂,但国内企业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只有国外一些化工巨头,才有可能在这方面取得突破。
实际上,由于新型制冷剂尚未研发成功,氨在国外冰场一直是更为常见的制冷剂。在美国和加拿大,绝大部分冰场依然在使用氨作为制冷剂的间冷系统。据了解,氨的安全问题也并非技术上完全不能解决的。
杨一凡去年去日本考察期间,发现日本的滑冰场也使用氨作为制冷剂。他们对间冷系统进行了技术改进,提高了系统效率,使氨的用量“减少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水平”,并最终令氨泄漏爆炸的风险也几乎降为零。他指出,“但是在国内,我们还处于粗放发展阶段。我们培养冰场技术管理人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眼下冰场的建设速度。城市规划者与经营者都需要考虑,一个城市需要建多少滑冰馆,它的利用率能有多少。发展冰雪运动是好事,但我们应该掌握好发展速度,应该逐步稳步发展,而不是一哄而上。”
柯路奇认为,从长远来看,鉴于庞大的冰雪人口,中国应当可以消化3000个冰场,但是,这应当用20~25年的时间来实现——而不是冬奥会到来之前的4~5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张明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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