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城市记忆——柏林篇

今天,柏林人已结成共同体。这儿如同一个社区,人们的行为都是为了促进团结,让它成为一座和谐的城市。不管支持的是联合队还是赫塔队,人们首先明确自己属于这座城市,其次才是球队。柏林为先,球衣颜色为次。

2018-03-14 13:09 来源:虎扑足球 文/Swatow_c 0 18832


柏林墙于1961年8月13日建成,矗立了10316天,于1989年11月9日被推翻;至2018年2月6日,这面墙消失了整整10316天,等于它曾经存在的时间。这墙一度代表着民众、国家和意识形态的鲜明对立,不管是具体的还是抽象层面。


柏林的故事,就是20世纪的故事。这座城市地处人类历史上最恶毒的法西斯暴行的漩涡中心,象征着西方与东方、美国与苏联、资本主义与共 产 主义的政治鸿沟。它见证了社会经济格局的快速变迁:20世纪20年代,它曾是魏玛共和国的地盘,那个年代,战后通胀使钞票变得不值钱,被人们烧来取暖;后来,它又见证了纳粹的强势崛起;再到因其隔离而造成的财富分化。柏林始终没能成为一张固定的名片,不断被掏空,又不断从瓦砾中修补,在持续变化的体制中分裂又重塑。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柏林被一分为四,分别被英、美、法、苏人占领。柏林墙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苏联操纵的东德政府)所建造的隔离墙,用于阻止人们从苏 维埃阵营逃往西方统治区。柏林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迫接受了长达1/4世纪的身份认同。


这是一座分裂的城市:你要不就是西柏林人,要不就是东柏林人。柏林城的政治历史也塑造了基于民众的足球文化。从位于城西的柏林赫塔和位于城东的柏林联合之间的巨大差异,就足以看出该城内部的决裂与分割。


柏林这样一座欧洲首都规模的城市拥有大约350万居民,但在足球领域并无辉煌业绩。赫塔是这里最成功的球队,但上一次在国内夺冠已是1931年,比现代德甲联赛成立时间还要早32年。绰号“老太太”的他们在二战期间有着纳 粹dang撑腰,主场是有着74000个座位的宏伟壮观的奥林匹克体育场,是由希特勒的首席建造师阿尔伯特-斯佩尔于1936年建成的。在战争爆发前,该俱乐部主席由纳粹dang员汉斯-菲弗尔担任,他是希特勒为维护dang的意识形态而安插进球会的。


今天,赫塔依然是柏林最多粉丝的俱乐部,平均上座人数约5万。他们的主场今天所在地段是繁华的夏洛滕堡区,那里以前是普鲁士达官贵人传统的精神家园。赫塔一向被等同于柏林队,他们球迷广泛遍布于该城。


赫尔穆特-克洛菲施(Helmut Klopfeisch)是该球会最忠实的球迷。他是东柏林数千名赫塔球迷中的一员。当这堵隔离墙建起时,他被隔绝在这块屏障的另一侧,无缘观看自己球队的比赛。为了知道比分,克洛菲施不惜做任何事情,起初是在比赛开始时蹲在墙边侧耳倾听人群的声音,后来加入东柏林秘密的赫塔球迷会,在酒吧和咖啡厅偷偷摸摸跟自己的同伴见面,以探听球队情况。


在隔离墙倒下的两天后,15000名东柏林人30年来首次能聚在一起观看他们的球队比赛,体育场距那堵曾剥夺了他们看球权利的混凝土壁垒只有8英里之遥。在柏林,政治牢牢掌控着足球;它的威力足以剥夺一些人的看球权利长达半生,让他们无法为自己球队助威和表达忠心。


在柏林墙的另一边有柏林联合队。它位于科佩尼克(Köpenick)一片森林的kbc6n,名字从1966年成立之时沿用至今。成立时,他们是一家工人俱乐部,现在还被普遍称为“钢铁联合”。他们最开始的球衣灵感来源于当地制铁工人的制服,完全代表着球迷和工人的思想文化。


的确,在2008年,当柏林联合的主场——阿尔顿森林球场迫切需要维修、俱乐部又囊中羞涩无力承担时,是该队的1600名球迷自告奋勇,亲手担起球场的翻新工作。这些球迷花了累计长达14万小时装修了看台、阶梯,为球场加上顶棚,俱乐部因此节约了200万欧元的维修经费并升入德乙,在德乙联赛中站稳脚跟。


今天的柏林联合被视为柏林的另一支球队,有为纯粹主义者量身定制的独特球迷文化。他们一贯被视为反建制的队伍,是那些反抗东柏林统治的人们的大本营。他们的球迷因激进的反斯塔西立场而团结在一起,为城市统一的愿望而高歌。他们是平民异见的先驱者。


“斯塔西”是统治东柏林的共产党下设的警察、线人和间谍机构,对每个公民的档案细节了如指掌,记录人们的爱好和习惯,监控大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们经常会派眼线潜入联合队的球迷俱乐部,试图嗅出一丝一毫有关革命或反政权的迹象,人们的生活完全处于不自由状态。这是城东禁锢思想导致人们生活极其不自由的一个反映。


1990年1月27日,在隔离墙倒塌79天后,赫塔首次跟柏林联合同场竞技。这只是一场友谊赛,地点在奥林匹克体育场,没有仇恨,没有暴力,没有同城市民间的对立和暴力。相反,球迷们融合在一起,用不同货币象征性地买票进场,唱出歌颂城市统一的歌曲。这是一座分裂的城市重新团结的开端。


那天的赛果是赫塔队以2-1胜出。到了2010年9月,双方才有又一次相遇。那也是两队间的首场正式比赛。这样一场德比有多么独特不言自明;它属于在一个分属不同国家的都城里共存了半个多世纪的两家俱乐部,而这座首都被对立的政治意识形态和不同的信仰体系持续蹂躏而一度割裂。在长达52年的岁月里,赫塔和联合却只进行过4次正式比赛,堪称这座长年被水火不容的政治意识和剧烈政治运动所撕裂的城市的产物。


虽然赫塔同联合间的竞争在今天被视作是柏林最重要的德比,但在柏林墙存在期间,该城最激烈的对抗是在联合队和迪纳摩之间,后者的正式名称是柏林人迪纳摩FC。同样位于东柏林的迪纳摩是“斯塔西”组建的球队,代表共 产dang。他们最知名的球迷是“警长”埃里希-米尔克,他在城东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20世纪70年代,东德最好的球队是德累斯顿迪纳摩,他们曾五夺东德顶级联赛桂冠,于是米尔克逼迫他们的球员迁往首都,组建起“柏林迪纳摩FC”并一夜成名,作为新军,他们豪取东德联赛10连冠。米克尔有能力将东德最好的球员带到柏林,而不用理会他们和俱乐部是否答应。米尔克的巨大能量也导致柏林迪纳摩因腐败而声名狼藉。裁判收受贿赂,通常会在比赛的第95分钟判给他们一粒制胜点球。对方球迷往往在临完场前10分钟就离席,以抵制这不可避免的一幕。


联合队的球迷鄙视共 产主义政权和“斯塔西”的诸多眼线,这些家伙在他们生存的社会里神出鬼没,如虫蚁般无处不在。联合队的反建制气质源于对柏林迪纳摩及该队所代表的一切事物的厌恶,是对这套将他们同城西隔离开来的体制的控诉。柏林迪纳摩的成功以及他们的理念只会助推这座城市的分裂,因为这支球队就是政权的代名词。两队的仇恨完全基于政治上的对立,政治势力的影响在柏林深入毛孔,足球也不能幸免。


柏林迪纳摩现在在德国足球第四级别联赛中打地区联赛,他们的辉煌只能忆往昔,那不过是依附于当年催生出他们的那套政体。跟柏林的任何事物一样,足球文化也在快速转变,今天,这里的两大球会依然是赫塔跟联合,但他们背后的空间一直在更迭。这里由少数民族创办的球队数目之多令人咂舌,有土耳其人创办的柏林土耳其延斯波队、犹太人的AK柏林人07队、波兰人的波洛尼亚队、克罗地亚人的柏林SD克罗地亚队,其中一些成立时间将近百年。不同种族在这座布满累累伤痕的城市里凝聚共存,让柏林变得多元化。


柏林的足球文化跟世界上其它任何城市都不同,似乎在同一时间分裂,又在同一时间重新团结,比红色跟蓝色的对抗更重要。虽说这里并非到处都有同城德比,但柏林的独特之处绝无仅有——20世纪没有一座城市经历过如此的分裂。


这是一处曾经被毁坏的地方,他们的球队从未能够正常地蓬勃发展。现在他们逐渐恢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去年柏林赫塔晋级欧联,联合队则取得德乙第4的队史最高联赛排名。尽管资料记载了柏林墙没能隔开赫塔和联合之间的友谊,但在未来,他们的碰面或许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德比,也许是代表传统左右两派在球场上的博弈。“柏林德比”或许很快将家喻户晓,柏林也将巩固自己在世界足球版图上的地位。


给人的感觉是,柏林一直以来都是衣冠楚楚的暴君手里的玩物。这个暴君挥舞不同的国旗,企图争取一块本不属于他们的大蛋糕,来显示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优势。而事实上,没人喜欢战斗,受苦的总是这里的市民。他们被压制、被侵犯、被逮捕、被驱逐,就像玩具一样任由孩子摆布。


苏联人让这座城市到处是机关和禁地,但觉得还不够。他们需要一个恒久的、固定的实物,以永远改变一座城市以及一个国家的历史。这样,就可将市民变成池鱼笼鸟,任其摆布。然而,市民是无辜的。他们被剥夺了在自己城市里正常生活的权利,往往也无法追随自己的球队,这样的状况持续了1/4个世纪。


这场旷日持久的混乱,注定会成为整座城市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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