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过700万人居住在佛山，现在他们没有一支可以追捧的职业球队。不过，他们曾经拥有过，而且事实上有三次，但他们的球队每次都会消失。佛山足球至今为止的历史可以说明中国足球的一些问题。

如果你不熟识广东省、武术及制陶业，从未听说过佛山也是正常。在足球方面，佛山也是乏善可陈。

作为珠三角都会区的一部分，佛山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人口在改革开放后激增。不过，在1989年之前，当地没有一支的球队可供民众追捧。在足球职业化之前，获得政府准许经营的球队稀少，意味着佛山与全国的大部分城镇一样无法让当地民众有机会观看有意义的正式比赛。

佛山终于有一支球队了

情况在1989年有所改变，当时足球正在迈向职业化，球队开始吸引赞助商的注意。在佛山，30家当地企业筹集500万人民币创立了一家俱乐部。市政府向来自佛山以外的球员发放居住证，让他们可以合法迁移到佛山，一支球队就这样诞生了。

佛山在全国最低的第三级联赛开始征战，立即就取得升上甲B联赛的资格。虽然他们在热身赛以0-4不敌到访的桑托斯，但佛山球迷总算有一支球队可以支持了。在接下来的几个赛季，球队都在低级别联赛徘徊，但在1993年试行职业联赛的时候，佛山是顶级联赛的八支球队之一。

这八支球队在地理上偶然出现在同一地区，试行联赛的所有比赛都在广东省内举行，例如未来的上海申花暂时进驻东莞。即使两度遭北京国安大败，佛山成功击败过中国职业足球早期最出色的球队大连万达——大连万达暂时在佛山的三水驻扎。佛山最终排在第六位，排名高于广州恒大淘宝的前身。

美好光景

不出所料，1994年落实全面职业化后，佛山回到次级联赛。以市中心的新广场体育场为主场的佛山与升级机会擦肩而过。球队在1996年获一家当地的摩托车制造商冠名为佛山佛斯弟，吸引10000人到场观战，他们甚至签下了外援。

在那个时候，私家车尚未流行，球迷要从市郊乘坐巴士及驾驶摩托车去观看球队踢球。朋友成群结队一起去看球，爸爸也带孩子去看球，球票的供应紧张导致价值20元人民币的球票被炒到50元人民币。佛山佛斯弟是一支不错的球队，一直都是升级的有力竞争者，与广州及深圳的球队踢了一些广东省德比战。在世界上的许多地区，这样只不过会被视为是正常，但这已经是佛山足球的黄金岁月了。

黑暗来临之前

一切并非表面那么简单，随着佛山佛斯弟不断错失升级，人们开始质疑俱乐部的动机。他们真的想升级吗？还是认为升级并不值得？他们是否故意输掉一些关键的比赛？他们是放水还是实力不足？不管答案是什么，问题始终也要面对。职业化的到来象征了中国足球疯癫时代的开始，佛山佛斯弟身陷假球风暴的中心。

有关佛山佛斯弟的嫌疑及其他中国俱乐部踢假球的确凿事实不仅有损于联赛的公正，球员及球迷亦深受影响。正如曾经效力上海申鑫的克雷顿-席尔瓦所说，一位有抱负的球员为何要在一支没有升级意欲的球队里踢球？

球迷所受的伤害更大，受到的影响更深远。即使未能证明球队是故意所为，你又怎样去支持一支你不信任的球队呢？事实上，为什么要去看他们踢球？在这方面，哈尔滨球迷在2015年有深切的体会。足坛丑闻并非中国独有，但它们在中国足球职业化发展较脆弱的时候出现，阻碍了它的发展前景。

球队的消失

不管传言怎样，营运佛山佛斯弟的开销确实太大，当地的投资者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饮料企业健力宝赞助了国家队而分身不暇，佛山佛斯弟的时日无多了。1997年排在第8位是他们在职业化后最差的成绩，结果球队遭到收购，并迁至厦门。佛山就这样再次没有任何球队。到2000年代后期，俱乐部破产而要解散，厦门也面临同样的命运。中国足协设立的引援调节费从侧面反映了俱乐部难以实现收益，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一直挥之不去。

佛山佛斯弟短促的历史留下的伤疤也没有愈合。正当球迷开始对佛山佛斯弟生出归属感之际，球队却突然冰消瓦解。中国俱乐部穿州过省地转移根据地以竭力求存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是中国足球被认为是疯狂且离奇的原因之一。事实上，在1997年于甲B联赛与佛山佛斯弟交过手的11支球队里，有7支已经消失，有1支从成立的地方迁到2500公里之外，并改头换名，说的就是广州富力。目前已有规定针对这种现象，但已经造成的破坏是不可逆转的，看一下大连实德的球迷吧。如果你在百度上搜寻佛山佛斯弟，你还会看到陕西浐灞、云南红塔、甘肃天马及其他已经消失的球队。

要是佛山或其他城市有一支当地球队挤进职业联赛，或者一家现存的俱乐部从其他地方迁移过来，球迷不愿意用情太深是可以理解，因为难以保证球队不会再次离开。通过电视收看欧洲联赛更安心，大部分球迷当然不会亲自到现场观战，但至少他们知道自己喜欢的欧洲俱乐部会一直健在。

告别新广场体育场

对于那些怀缅佛山佛斯弟的人们来说，他们还要在2007年最后一次蒙羞，没有球队使用的新广场体育场在只有仅仅20年历史的情况下就被拆除。现在还有数以千计的人群会在周末去那里，但不是去看球，而是购物，当中有多少人知道建立在球场原址上新颖的岭南天地所在的地方承办过1991年女足世界杯的五场比赛？

拆掉市中心的体育场也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但拆除落成了只有20年的体育场或许只会发生在这里。沈阳的五里河体育场在与桑托斯到访佛山同年的1989年落成启用，但它同样在2007年被拆除。

佛山另一支球队的出现与再次离开

不过，与沈阳的情况相似，佛山兴建了一座新球场，并在当年迎来了一支新球队。

广东日之泉﹙现已解散）在2007年开始在佛山的南海区体育场踢球。这支第三级别联赛球队在一年后迁至佛山新建的世纪莲体育中心，球场有36000个座席。即使球队想要沾上已解散的佛山佛斯弟昔日的光荣，但球队以省份名称命名，而不是城市的名称，意味着球队的东家没有在这里落地生根的打算。广东日之泉在2008年升级后果然迁离了佛山。即使广东日之泉的轨迹与佛山佛斯弟不同，佛山也再次失去了一支在这里踢球的球队。

似曾相识

到处流浪的广东日之泉在2013年回到佛山踢那个赛季的最后几场比赛，重燃了希望。他们依然身处在次级联赛，但他们只要在最后一场比赛获胜就能升上中超。然而，他们以0-1不敌随后降级及立即解散的重庆FC，情景与当初的佛山佛斯弟相似。除非广东日之泉的前锋厉害到可以按照要求击中门柱，否则这场比赛其实并没有踢假球的迹象。作为球迷，喜悦之余也有哀伤，这是哀伤之一。佛山球迷在不久后连喜悦及哀伤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日之泉回到广州，并在一年后解散，还是熟识的味道。

打回原形

现在的世纪莲体育中心门可罗雀，往往都用作举办音乐会，而不是举办体育比赛，与全国各地许多铺满灰尘的球场一样。球场位于城市的边缘地区受到旁落，大部分人似乎对职业足球重返佛山已不抱有希望。

这不表示他们对足球毫无热诚，相反，五人、七人及十一人球场在一些最意想不到的狭缝里存活︰一个商品市场背后的老旧仓库、冼车店及批发市场的上方、城中村的露天屋顶及城镇边缘环形公路的旁边。

谁代表佛山？

你可以在佛山踢球，但不能支持一支佛山的球队，正如其他没有球队的城市一样，这样的缺憾迫使球迷把他们的情感投放到其他地方。许多佛山人会跑去邻近的广州支持中超球队广州恒大及广州富力，但这与支持一支佛山球队并不同。佛山人可以到场观战，但他们只能支持一支广州球队，他们只能在看台上宣示他们对“广州队”的热爱，而不是“佛山队”。在全国，足球俱乐部是本地身份认同的一个重要部分，它们代表了球迷及城市。谁来代表佛山？没有。

在中国，佛山绝对不是唯一的例子，事实上邻近广州的佛山可说是幸运。在这个赛季，邻省广西及福建的球迷在最高级别的三个联赛里也没有一支可供支持的球队，也就是说有8300万人没有一支职业的主队。

对于这些及数以千万计处于相同处境的中国人来说，他们有什么关注本地足球的动力？甚至在中甲及中乙都没有主队3700万山西人为何要关心哪支球队夺得中超冠军？他们完全不是联赛的持份者。如果他们要通过电视及网络观看足球，他们为何不看水平更高的欧洲足球，而要支持一支与他们毫无关连的中国球队？问题在于，如果本地联赛只有有限的支持者，联赛及国家队又怎能蓬勃发展？

足球文化

足球文化难以定义，但它的缺乏往往是中国人口众多但国家队的表现不如人意的一个原因。这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更耐人寻味的是中国为何欠缺足球文化，佛山的例子给予了我们一些答案。

佛山或者比许多中国城市还要繁荣，但它在足球方面与当中的大部分相似。从来没有一支属于它的球队、没有一支可以信任的球队及失去一支曾经拥有的球队是全国各地的普遍现象。总括来说，它们是中国足球文化建设缓慢的一些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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