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足球反思美国的精英文化

在我15岁的时候,我从一个富裕的郊区俱乐部搬到芝加哥市内为一支由克罗地亚人组成的球队效力,他们吸引我之处不仅在于富有创意的打法更贴合我的个性,更因为他们对待比赛的总的态度是我前所未见的。

2018-02-05 08:30 来源:莱恩-许特尔 译/Swatow_c(虎扑) 0 131351


在我15岁的时候,我从一个富裕的郊区俱乐部搬到芝加哥市内为一支由克罗地亚人组成的球队效力,他们吸引我之处不仅在于富有创意的打法更贴合我的个性,更因为他们对待比赛的总的态度是我前所未见的。足球不只是一项运动,而是跟每个人的身份密切联系在一起。


我们会谈论英超,期间有人时不时会拿塞尔维亚人开玩笑,接着我们会合练几个钟头。他们惊讶于一个稚气未脱的预科生竟然想要参加粗野又混乱的少数民族大都会联赛,而我却为能跟这帮家伙一起训练而开心,他们对这项运动的热情跟我一样。不幸的是,由于通勤时间太长,我被迫在接下来的赛季返回原先位于郊区的球队。


我们中的很多人一到18岁就去上大学,代表学院参赛,还有少部分人在职业联赛金字塔的底部碰运气。我却还跟我的克罗地亚老朋友们保持联系。我们的生活反差鲜明。他们从不被高一级别的教练所注意到,当中少数人在社区学院踢个一两年球,多数则做了全职工作或参军。我跟他们在天赋上和投入上绝无二致,只是我家里有钱。


像我这样的例子在美国绝大多数球员和教练身上随处可见。美国的赛事普遍在结构上断层,这是公开的秘密。然而随着男女足国家队的成功,这些问题被我们忽略了。一个拥有巨额财富及超过2400万球员的国度按理必是出产优秀球员的沃土,但不幸的是,世界杯预选赛的折戟证明我们没能产出足够多的优秀球员,但那还不是最坏的事情。


美国足球终于有时间和动力来研究积累了一代人的问题。摆脱困境的第一步是正视它的存在,从大局来看,美国人至今所做的工作无可厚非。从微观层面,成千上万的人通过讨论、争论和笔耕以不断探讨在足球领域他们所认为的需要做的工作。这些人里尽不乏精明的头脑,因此长篇大论、演讲和辩论层出不穷。它们的核心在于对文化的看法。


美国的足球文化是啥样的呢?对许多人来讲,壁垒高且闭塞,缺乏变革,正如我那郊区俱乐部和遍布全国的美职联所代表的。另一些人则看到这个国家的球队缺乏野心、缺乏认可度,没有合理使用创造力、天赋和资源。所有这些问题在不同程度上是相关的。但除开数以千计用于分析足球数据的手段,所有问题的根源在于共同的一点,它容易被忽视:一种基于归属感的排他性的文化。


在本内迪克特-安德森的专题论文《想象中的社区》中,他阐述了一个理念:民族本身是个意识中的社区。这样的本质实际上揭示了边界作为一张网的一部分,将归属感限制在某个特定的群体里。


这个国家机器是一个有着排他性的系统,不仅限制了外来人口的流入,也让那些还没准备好融入该国文化的人阻挡在外。正是通过将那些没有共同点的人进行“他化”让这个国家及意识形态给人以非常纯正的、根深蒂固的感觉,让人愿意为它而拼搏、战斗甚至付出生命。


这些话用于足球也很自然,足球场上经常会用到这些比喻。这不仅是一个巧合。放眼全世界,19世纪后期足球兴起,刚好跟民族独立运动几乎同步。结果使得足球始终跟社会、政治及宗教运动脱不了干系。


莱斯特大学的行为学专家约翰-威廉姆斯将之描述为:“关于家庭和地域。当今世界,变化日新月异。人们跟地域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疏离,足球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大多数球迷倾向于同意这一观点。对许多人来说,这项运动如同宗族传统的课程,包含了那些族群特质里的好坏各面。


在美国,不管怎样,这一观点越来越鲜明。在这里,足球完全被两个群体所定义——外来移民及中上阶层,他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在我们很多人看来,比如我吧,就觉得很新鲜。我们的父母不玩足球。我们不在一个有球类伴随的环境中长大。


青少年足球需要数以万计美元的投入,通常使我们跟普遍贫穷的外来移民团体之间几乎产生不了交集。在美国足球金字塔的最顶端,一般都是有钱人的天下。


从总体看,这使得你对对手知根知底。一年前你刚跟他们切磋过。你在区域及国家的青少年锦标赛中能看到他们在场上的身影。或者你甚至在孩提时候就跟他们是队友。这个国家那么大,顶级系统却不是一张很大的网,结果就是对手跟你的队友实力基本没啥区别。


自然而然,所谓的“我们”打“他们”在美国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对抗。职业足坛也是如此,显得支离破碎。2013年芝加哥大学格雷格-卡普兰和NBC的罗杰-本内特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美国男足国家队队员多数来自于白人和受教育高的人集中的地区,少数来自于其它地区。甚至从商业角度看,我们国内联赛最大的一对冤家——波特兰和西雅图也是两个极其发达的城市且主要以白人构成。


诚然,正如安德森所描述的,管理层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认为有区分“异己”的必要,才能针对“美国”和“非美国”市场进行营销。虽然我们可以也应当认为美国职业大联盟的不够开放是基于以上缘由,但为简单明了,本文着重聚焦于美国足球里的“异族”——外来移民和美国归化球员(墨西哥裔美国人、德裔美国人、非洲裔美国人)等。


美国的发展不靠启蒙运动的原理来解释,所以当类似的排他性民族主义情绪渗透进我们的国家队也不足为奇。拥有世界其它地方尤其是中美洲的身份对我们的国家队不是很有利,这支美国队上一次参加大赛的23名球员里有17人不止一本护照。国籍上的摇摆使得作为美国人的认知度持续面临挑战。


前锋阿比-瓦姆巴赫对专栏作者比尔-西蒙斯说过,那些可能入选国家队的球员应该经过筛选,以评估他们对自己国家的热爱程度。即便是拥有双重国籍的蒂姆-霍华德也认可这一说法:“我觉得有所得必有所失。克林斯曼曾计划在世界范围内发掘根在美国的天才球员,但根在美国并不意味着你热衷于为这个国家效力。”


虽说热爱一个国家与赛场上的付出其实无必然联系,但这些观点暗示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在国家队严控从他国及其它国家队过来的球员这点上,瓦姆巴赫和霍华德不过是将个人归属感这一不切实际的问题带入深处。今天还有大量公开的排外事件是针对黑人的,让外族融入的主旨对美国足球来说仍是一个需要界定的问题。


美国足协主席竞选的一大议题在于将文化变得更加开放,尤其是接纳这些归化的美国球员。对此大伙献计献策。几乎每个候选人都说到在外来移民密集的贫穷城镇花钱建更多场地,寻求基金和引进教练。


这些项目都是有用的,他们会让那些像我原来队友那般上进、富有创造力的天才球员提供极其需要的上升通道。但引进拥有美国护照的最优质球员能改变这样的文化吗?还是说它只能改变结构上有利的一部分,而对于真正的文化问题无能为力?


前美国球星若纳坦-冈萨雷斯转投墨西哥队效力就充分回答了这一点。本周初,足协主席候选人凯尔-马蒂诺认为美国队的主场赛事应该安排在远离外来移民中心的地方。他的想法和进度计划无疑是对头的,但也面临一个尖锐的争论:有很多美国人可能支持别的球队,但不能因此就对他们关上大门,不让他们观看自己母国的赛事。


这周晚些时候,他惋惜美国没有留住冈萨雷斯,但毫无嘲讽的意味。提醒马蒂诺说话不光代表自己对他有失公平,但如果认为这两者毫无关联则是幼稚之极。你不能有意排斥一帮美国人,另一方面却对他们选择不为美国效力而感到吃惊和愤愤不平。


在选择避开让美国队没感到主场优势的地点之外,还需继续外展项目直到让美国人有家的归属。打通每名球员、教练和每个俱乐部通往顶端的渠道。将第一代和第二代美国人变成运动员和运动迷,代表美国足球拼搏,毕竟它其实也代表了他们。谴责主席将一些美国球员的出生国称作令人厌恶的地方。有个20岁以下青年队教练曾放言:“如果我们的球员觉得自己是个美国人,想要为美国队出力,代表美国队,他们就应该在我手下效力。我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这样的教练应该让他闪人。


所有这些话题都是跟可选择国籍的前提联系在一起的。带有墨西哥、德国、海地、意大利等情结,或单纯美国情结,都不要紧。如果美国足球认真考虑改变文化,则它需要做的不仅是消除不利于包容的结构壁垒,还有文化层面也同样如此。这个过程会很艰难。


在美国有如此大比例的公民和球员支持者它的敌人,这也许是举世无双的。解决这方面问题需要时间,需要开展外联,也需要一个真正上心的同盟。但抛开文化层面的影响只挑选在文化上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是毫无意义的。我们不能只打开少数几扇门,就寄望于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成功。


如果想要培养和归化最好的球员为美国效力,美国足球需要反思和重建我们的社区,将它建成一个对美国人一视同仁地包容和支持的社区。当然了,阻力是巨大的,民族主义也有有趣的一面,但现在是时候找出一个新的改进模式,不以美国人的身份证简单粗暴地划分,而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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