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致富?96%球手1分捞不着,李娜年入500万赔光
“以大满贯为例,球员得到的奖金只占赛事利润的7%左右,而美国职业棒球在这方面付给球员的报酬是其利润的50%,”安德森转述了德约科维奇在当天会议上举的例子,“很显然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德约为分钱欲“揭竿而起”?
“基本上来说,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所有的球员,ATP官员,再加上赛事组织方。我们的使命是一起把这项运动变得更好。”
这是2016年6月,诺瓦克-德约科维奇当选球员工会主席的时候演讲的总结词。不知道上周五的2018年首次球员工会开到一半,ATP官员和其他非球员的工作人员被德主席请出会场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当初说过的这段话——说好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战友呢?怎么转眼就有了阶级敌人的架势?
关于“球员闭门会议”内容,德约和副主席安德森口风都非常紧,其他大多数球员也都聪明地避而不谈。于是一时间小道消息四起,有传言德约科维奇甚至会考虑用退赛的方式要挟赛事组织方和ATP进一步提高球员的奖金分成。有些人调侃德约科维奇不愧是前南斯拉夫国家出身,无产阶级革命的套路学得相当到位;还有人质疑球员过于“贪婪”,比如德约科维奇本身就是福布斯财富榜上的常客,进一步要求加薪是无理取闹。
“你们把我描述成一个贪婪的人,就是想要更多的钱,当时我很高兴能有个机会跟所有人聊聊,那些话题我们从来没有机会大规模讨论。”确实,上周的那场闭门会议几乎集结了世界排名前50的所有男子球员,“所以我们都希望可以私下谈(所以才请官员们出去),整个过程都很正常,很客气。”
德约依然不肯透露具体的议题,但是副主席安德森承认当天的话题确实与球员收入有关,但是重点并不是顶尖运动员可以赚多少钱,而是整个职业球员群体的收入问题,特别是较低排名的职业球员的收入问题。
“以大满贯为例,球员得到的奖金只占赛事利润的7%左右,而美国职业棒球在这方面付给球员的报酬是其利润的50%,”安德森转述了德约科维奇在当天会议上举的例子,“很显然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半网球选手零奖金
说到这里或许会有人质疑这种努力的必要性,毕竟在普通人看来职业网球运动员都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他们潇洒游遍世界,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身边有粉丝追逐,顶尖高手还是福布斯财富榜上的常客。特别是女选手,世界上没有哪一项其他职业运动的女选手能像女子网球明星那样获得与男选手相同水平的收入。跟这样的一个群体探讨“温饱”问题有必要吗?
还有一部分球迷对于职业网球运动员收入差距的问题有所了解,但是他们认为“职业体育不就应该凭实力说话吗?你想要更多收入就往上爬嘛!”这样的观点看上去也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先来看一组数据。
2014年底,ITF曾经发布过一份跨越12年的“网球人口普查报告”,全面记录了从千禧年到2013年之间职业网球的发展轨迹。根据那份报告的记载,2013年登记在册的男子职业选手有8874人,其中3896人拿不到一分钱奖金;女子职业选手有4862人,其中2212人没有拿到任何奖金。即使在比赛中获得了奖金,也不意味着这些球员就可以靠奖金过活——网球是一项非常昂贵的运动,装备、训练场地、教练、比赛过程中的旅行花费等等全部都要由球员自身负担,而这笔费用根据ITF的数据统计,即使不包含团队成员的花费,每年也起码需要约4万美金。
336和253,这是ITF统计数据中给出的男子和女子维持奖金和比赛费用基本平衡的最低排名,也就是说低于这两个排名的职业选手实际上都是在负债比赛的。这方面我国的男子网球选手可以给出非常直观的范例,目前中国排名前五位的男子职业选手恰好基本都在200名到350名这个“温饱区间”,我们来看看他们的数据:
张择,目前世界排名189位,转职业13年,职业生涯奖金不到80万美元,最高排名148位;
吴迪,目前世界排名241位,转职业9年,职业生涯奖金70万美元左右,最高排名191位;
李喆,目前世界排名321位,转职业14年,职业生涯奖金36万美元,最高排名210位。
数据一目了然,这三位也都是我国“体制内”培养出的职业运动员,代表了目前国内男子网球运动的最高水平。如果仅仅依靠比赛奖金过活他们的收入水平恐怕还赶不上一般的白领。确实,中国的男子网球运动水平不高,但是如果与同样在国际上排不上号的足球运动相比,同样高度职业化、商业化的网球运动给与“普通选手”的福利实在太少。
还有排在309位的吴易昺,作为中国男子网球的新希望,去年获得美网青少年组冠军的吴易昺的职业生涯还没有定型,但是“体制内放养的”他的成长历程已经充分体现出网球运动的“贵”。按照吴易昺母亲的说法,为了培养儿子吴家已经投入了上百万元人民币。吴家家境殷实,所以可以独立培养吴易昺到如今的地步,但是如果没有国家的支持,这种水平的花费即使对于新兴的城市中产家庭来说都很难承受。
转职业反而赔钱
而且与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培养一位网球选手花费最高的并不是开始的那几年,反而是在转职业之后。包括中国在内,大多数对体育有一定公共投入的国家对于小球员的培养其实都有相当程度的补贴。比如中国一姐李娜曾经效力的湖北省体委,每年都会拿出500万元左右补贴小球员的培养,一个孩子从6岁开始打球,到16岁之间,因为不需要聘请大牌教练、很少出国比赛等等因素,平均花费一般都可以控制在10万人民币以内。
但是一旦正式踏入职业圈子,上面提到过的长途旅行、聘请教练的费用就会陡然增加;而网球作为一项对抗性极高的运动,受伤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理疗师也是球员团队的标配。任何一个国家对于本国普通运动员的补贴都不可能覆盖到如此的程度,许多颇有天赋的球员最终都被压垮在这道坎上,这其中最典型的的例子就是获得2011年美网青少年组冠军的英国小将奥利-古尔丁(Oli Golding)。
“我当时想努力找个能让我好好训练的地方,因为我家附近的网球中心关闭了,去别的地方训练要么成本太高,要么设施不够好,达不到职业水准的要求,”古尔丁在去年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这样说,这位曾经被寄以厚望的天才已经早早退役了,“转职业之后的那一年我打得不顺利,心里非常苦恼,也没有足够的钱支撑我继续到国外比赛了。”
“网球精英化”是近些年越来越无法忽视的问题,现有体系下的职业网球正在朝着“高投入、高风险”的一路狂奔。任何职业运动的繁荣发展都需要广泛的参与度,也就是所谓的群众基础。在任何职业运动中出身贫寒的孩子通常能被激发出更大的能量,比如足坛的罗纳尔多等巴西名将,NBA的众多黑人明星都是极好的例子。网球名将莎拉波娃也曾经在自传中描述过那些家境殷实的孩子上进心不足的现象:“她们说说笑笑,随便挥挥拍子,因为她们不用担心房租之类的问题。”
“网球太贵了,”德约科维奇的好朋友,塞尔维亚网协主席这样感慨,“所以现在父母们更倾向于让孩子去练一些成本不那么高的运动,这对网球整体的发展没有好处。”
李娜也一年赚80万刀险负债
随着千禧年之后网球运动在全球的普及发展以及相关运动科技的发展,旅行费用、装备费用这两块的花费与上世纪90年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刚刚加入德约科维奇教练团队的老将斯捷潘内克曾经说过世界排名前200位的男子选手在天赋和竞技水平方面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方面女子选手会大一些),教练的水平、理疗师的水平、训练环境、装备等级,这些硬件条件的差距才是职业球员从一般高手到顶尖高手不得不想办法跨越的一道坎。
而如果你的奖金收入仅仅能够维持最低水平的团队运转,又没有出众的外表或者广泛的人脉来吸引赞助商的目光,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追上越来越高端的第一集团简直是天方夜谭。
以李娜为例,两届大满贯得主、世界排名第二的娜姐不论竞技水平还是个人收入在职业网坛都处于第一梯队。根据她自传中的记载,在聘请以名帅卡洛斯为首的教练团队之后,她每个赛季的实际支出高达700万人民币,这其中有350万都花在团队身上。
这些费用包含仅有三四个人的团队人员工资、机票、住宿等等,而她在单飞的第一年奖金只有不到80万美金(人民币500万左右其实已经非常可观),如果不加上代言费之类的场外收入,她一年就要亏200万负债打球了。不过高水平的团队给李娜带来的收益也是显而易见的,赢取大满贯让她走上巅峰,捧起奖杯的身影背后是大量金钱铺就的道路。
我们再把目光放到中游球员的身上看一下,2013年的时候福布斯杂志曾经专门采访过当时世界排名92位的美国老将迈克尔-卢梭(Michael Russel)当时他刚刚在南美的厄瓜多尔赢得了一项挑战者级别赛事的冠军,然而5000美元的奖金甚至还不够他这一趟的“差旅费”。作为世界排名前100位的选手,这位老将的年平均奖金收入在10万美金左右,还有6万美金左右代言等等场外收入。
但是单单旅行和吃住一项的花费就高达3万5千美金,以至于他不得不自己给自己的球拍穿线,因为一项赛事的穿线费用可能高达300美金,一年下来光是穿线就花掉9000美金对他来说实在吃不消。他的教练不能经常陪他比赛,因为他实在付不起第二份机票钱——在这样的前提下,排名在百位左右的卢梭在大满贯中首轮有可能会碰到的对手是被顶尖团队簇拥的高级种子,取得突破的难度可想而知,然而其实对于大多数普通网球选手来说,能进入大满贯正赛签表就已经非常不容易。
收入问题催生老龄化“费纳决”
职业网球老龄化也和收入不平衡有关,去年费德勒和纳达尔两位老将称霸网坛将职业网球“老龄化”的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根据《经济学家》杂志的统计,世界排名前100位的男子球员的平均年龄已经从1990年的24.6岁增长到了2017年的28.6岁;女子方面则是从22.8岁增长到了25.9岁。这个现象的成因相当复杂,比如全世界都面临着老龄化问题,比如战后第三代人口普遍缺乏进取性的社会现象等等,但是网球运动愈发昂贵和低排名运动员的低收入之间的矛盾其实也是网坛“青黄不接”的重要成因。让我们把范围从排名前100放大到排名前1000,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打网球的人群总体年龄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平均年龄还略有下降,只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越来越难以进入排名前100的行列。
该打土豪“费纳”分“田地”?
聊到这里又回到了开头的话题,是不是因为像德约科维奇、纳达尔、费德勒这样的顶尖球员“霸占”了绝大部分奖金,才让低排位选手这样捉襟见肘呢?从奖金分配的百分比上看似乎确实如此,根据ITF的数据统计,排名前1%的男选手(约50人)捞走了奖金池里60%的份额;而排名前1%的女选手(约26人)赢取了51%的女子比赛奖金。
低排位的选手又不像顶尖球员那样拥有大量代言、赞助的机会,贫富差距确实会惯性拉大。以今年澳网为例,澳网总奖金达到5500万澳元,其中男单奖金达到2044万,冠军1人将分走400万,独自分走了20%。去年费德勒再斩两个大满贯,助他的奖金总额来到了1.1亿元——一个低排位甚至TOP10以外球员毕生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但是就像前面提到的,以足球运动员为例,C罗拿着45万欧元的周薪,也没有人抱怨说他应该把奖金分给西班牙乙级联赛的某个不知名运动员——实际上后者也无需他的接济,因为在欧洲五大联赛中即使是丙级队伍的正选运动员也可以拿到一份足以舒适生活的薪水,而且外出比赛的食宿费用是由俱乐部来承担。
ITF给出的数据显示,如果把整个赛季的所有比赛奖金完全平均地分配给每一位登记在册的职业球员,那么每位男子球员能得到多少钱呢?3万2千美元。女子因为运动员数量少一些,分到每个人头上的有4万5千美元——也就是说如果平均分配所有奖金,那么其实每个人能拿到的数目甚至还达不到打一年球的基本成本。即使换个思路,把全部奖金只分配给世界前500名的选手(这些人其实已经是水平非常高的职业球员),每位男女选手也只能分别拿到32万美元和24万美元的奖金——对比一下上面提到的培养一位职业网球选手所需的成本,这种水平的收入确实显得有些无奈。
说到这里相信各位球迷也都能更加理解这次德约科维奇牵头的“工会运动”的主要诉求了,顶尖球员的高收入不能掩盖网球运动奖金总体偏低的现实,低排位普通球员生活难以为继对于职业网球运动的长远发展危害很大。但是顶尖球员对于票房、赞助商、转播商方面的贡献是巨大的,不可能用“打土豪、分田地”的思维强行调控,过分限制顶尖球员的收入也不利于激励球员力争上游的发挥——大锅饭对个体积极性的打压没有哪里的人比中国人更明白。
所以要想在兼顾公平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低排位运动员的收入最现实的途径就是扩大奖金总量,让普通网球运动员也可以拥有像普通足球运动员、篮球运动员、棒球运动员那样与其复出相匹配的收入。
当然,要让赛事组织方放弃一部分自己的既得利益绝非易事,所以才会有开头提到的关于“罢赛”的流言出现。究竟如何谈判,具体的诉求如何,大概德约科维奇主席目前心里也没有准谱,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三缄其口——就像安德森前面所说的,不论是球员工会还是德主席,这条“维权讨薪”的路还很长。不知道到2018年6月,德约科维奇的主席任期结束之前这个议题能不能有什么富有建设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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