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一切都是关于波动性的。它的特性不是基于稳定，而是基于变化。——罗里-麦克莱恩(历史、旅游作家)

波动的柏林，我要去看

德国，尤其是柏林，对变革并不陌生。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他们的地理边界曾发生了巨大变化，政权也曾几度更迭浮沉。

从很多方面来说，20世纪德国唯一不变的就是足球。足球的连续性在这片土地上非常强大，即使是祖国的解体也不能使之长时间中断。在1933年至1945年期间，纳粹的大区联赛(Gauligas)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政治上阻碍。直到盟军占领了德国大部分地区，这个联赛才算停止了下来。第三帝国覆灭之后到1948年，东德重新开始了足球比赛；而西德在此一年之后也开始了半职业联赛。柏林墙倒塌后，东德的顶级联赛Oberliga继续正常运作到1991年春天两德实质性统一。

在过去的26年里，德国和柏林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足球仍在继续，并且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峰：2014年，德国队在正式统一后赢得了第一次世界杯。德国足球文化在整个欧洲都被尊崇为最好的之一，他们在商业生产力和球迷友好之间有一个完美的平衡。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柏林的球队们也已经开始加速他们的前进步伐。我很好奇这一切，我需要跳上飞机，亲眼看看德国足坛到底在发生了什么。

一提到柏林的足球，我们通常会想到两个名字：柏林赫塔和柏林联合。在目前这个时刻，两支球队都有各自的目标需要争取：柏林赫塔正在争取他们的第二次连续打入欧战的机会，而柏林联合正在为打开德甲首战的大门而战。然而，柏林城的足球复兴是全方位的，远远不止这两大球队。如果把目光降到第四级别的地区联赛，我们将会发现不低于5支柏林的球队处在其中(如果算上跨地区的巴贝斯堡则会是6支)。他们之中最靠前的球队目前处于联赛第二名的位置，而且其中没有任何一支球队处于降级区。而在第五级别的北部高级联赛(NOFV Oberliga)，也有两支柏林球队——柏林普鲁士网球俱乐部（Tennis Borussia Berlin）和利希滕贝格47，他们目前在为升级而努力。

网球会之旅：栅栏、靠杆、“Fuck AFD”

(图)柏林网球队的小队员(白)

接下来的周末的比赛中，我打算首先去观看第五级别的Oberliga比赛。作为老西柏林的球队，柏林网球会是为数不多的降级到第五级别的俱乐部。受到两德统一影响的球队大部分来自东德，没想到网球会俱乐部竟然也成为了时代的受害者之一。在俱乐部的全盛时期，他们曾在西德甲级联赛度过了两个赛季，在乙级联赛中他们也呆过很长时间。然而，在80年代，这支队伍开始停滞不前。在两德统一前后的几年之中他们被锁定在了新国家的丙级联赛。世纪之交随着新赞助商的到来，网球会在德乙短暂呆了一段时间，让人看到了复兴的希望。但事情很快就急转直下——那些赞助最终泡了汤，出现金融问题的网球会连续降级到了第四级联赛。2010年，更多的问题甚至把他们带到了第六级别联赛，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低的位置。

在第六级别的Berlin-Liga联赛呆了艰苦的四年之后，2015年他们终于夺得了冠军得以升级。回归到第五级别联赛之后，他们有希望打开自己的晋级之门。2017-18赛季看来也是如此，我所观看的那场比赛，紫罗兰(柏林网球会的绰号)主场4-1战胜了马尔乔(Malchower SV)队。

这个俱乐部的蒙森体育场就坐落在雄伟的奥林匹克球场和西柏林的旧无线电塔之间，它的主看台采光效果非常好，可以看到绝佳的风景。就在这里，我发现了德国球迷对丛林小径的热爱。离开了展览馆南车站(Messe Sud)后，你马上就会被黑暗所笼罩。我只能跟着球迷们的噪音和摄像机的灯光，沿着一条通往体育场的小路摸索下去。感到害怕的人们一定会想：在非比赛日的晚上，走这条路会是什么可怕的样子呢？

在蒙森体育场，并没有谁高声尖叫着这里“曾经是顶级的比赛场地”。人们通常都像我一样坚持站在场边，专程前来观看业余球队的比赛。这个体育场馆带有顶棚的看台位居体育场的一侧，它是混凝土结构，大约有1000个座位。体育场其余三面全都是露天的看台，没有座椅，非常简陋。不管你是主队还是客队球迷，场边高高的金属栅栏都会将你们与球场隔开。看来，今夜任何暴力事件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令人扫兴的是，我在任何地方都没能发现哪怕一个马尔乔队的球迷。当他们打入那唯一的进球时，没有任何人表露过兴奋的神情。

这场比赛东道主令人愉快地以4-1的比分大胜对手，在球场上两队也有很多精彩的表演——无效的进球，不可靠的防守，未罚进的点球，令人震惊的裁判，还有最终锁定比分的那脚越过门将的漂亮挑传等等。尽管场面如此精彩，但我感觉似乎总是有点缺乏气氛。这并不是说气氛是糟糕的，用不同来形容或许更合适。网球会的粉丝们散发着激情，但他们在歌唱方面显然没有在政治方面那么突出。网球会(TeBe)就像圣保利一样，他的粉丝们是非常激进的。他们自豪地展示着他们反种族主义者、反性别歧视者和反同性恋恐惧症者的身份。球队在这方面也紧随他们的球迷，他们的阵容中有大量的土耳其元素(或者称为德国-土耳其元素)，他们的主帅也是土耳其人。从1969年以来，他们一直保留着一支女子球队(和男队共用蒙森球场)。从以上的描述中你们可以想象，在那个德国足坛还充满着政治色彩的时代，他们是会有多少敌人。并不令人意外，今晚他们愤怒的主要目标是德国另类选择党(Alternative für Deutschland)。这个右翼政党最近在德国大选中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那条写有“Fuck AFD”的横幅一清二楚地传达了他们所想表达的信息。

这种带有政治色彩的活动似乎占据了网球会的大部分氛围。那些在歌曲中缺少的，你可以在那些立场中找到：前文提到过的横幅，还有那位卖其他“左翼”俱乐部(比如凯尔特人、利物浦和圣保利)纪念品的绅士。在俱乐部的官方商店，如果你找到了一枚带别针的质量上乘的俱乐部徽章，你算是非常幸运。那些带有反法西斯标志(用的是俱乐部的颜色)的徽章和亲以色列的徽章(在左翼俱乐部见到这种徽章有点奇怪)倒是更加常见。也许是被政治分散了太多的热情，人们对场上事件的反应似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些观众的呼喊看起来有点儿缺乏人情味，而且只有在网球会队进球之后才能被实在地听到。这将成为我整个旅程的主题。

柏林联合之旅：啤酒、钢铁联合、为了噪音而噪音

我穿过了柏林墙，经由老森林小屋(Old Forester’s Lodge)前往老林务所畔球场。我的目的地地处东部郊区克珀尼克的深处，因此我不得不乘坐城市轻轨来做一次旅行，这也是让我审视柏林人在公共交通系统上饮酒习惯的一次好机会。相比于英国的情形，柏林市对于公共饮酒文化有一种更为明显的限制，这在一些公共场所和餐馆或许显得有点儿太严格了。不过，那些贴在车厢上的“不提供食物与饮料”的无用标语没有人在意。空啤酒瓶在垃圾堆里随处可见，在我前往克珀尼克的旅途中，大多数成年的乘客手中都会有一个酒瓶。这种普遍的饮酒文化也催生了一个收集啤酒瓶的第二产业：当你在比赛前喝完一瓶啤酒之时，你随时都可以找到处理酒瓶的电瓶车或者拿着袋子收集酒瓶的人。之后，这些人会带着收集好的空酒瓶去附近的玻璃瓶回收站获取一笔可观的收益。这些交易是否能让这些人以此为生我们暂不讨论，但是根据我所看见的这些空酒瓶的规模，他们带着非常沉重的口袋回去是肯定的了。

从柏林联合的队史来看，他们只能说是取得了十分有限的成功。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他们曾经收获过一些著名的胜利，但随着纳粹的战败和随后的柏林分裂，这些胜利很快就消失了，俱乐部也被摧毁。之后，重建的俱乐部被命名为奥伯水纳韦德联队(Union Oberschoneweide)，直到1966年他们才以现在的名字命名。在东德时期，这支俱乐部曾在1968年夺得了一次杯赛冠军。直到大约20年之后，他们才再次接近了这一荣耀(1986年夺得了亚军)。而在联赛冠军方面，这家俱乐部只能算是一个旁观的“看客”了。这段时期，他们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对东德抵抗运动的参与。这家俱乐部对斯塔西(东德国家安全局)赞助的柏林迪纳摩队产生了强烈了仇恨，并在那个时代的歌曲中非常微妙地抨击了斯塔西。事实上，克珀尼克也确实不像东柏林。这里地处郊区，布满绿色植被，郁郁葱葱。只有当你看到电车线、交通标志小人(Ampelmannchen，东柏林独特的道路交通标志)和俄罗斯航空Aeroflot的广告时，你才会记得这曾经是共产主义的中心地带。

自两德统一以来，柏林联合队一直都还算顺利。90年代表现挣扎的他们最终在2001年进入了德乙联赛，进入过一次德国足协杯的决赛，还参加过一次欧战。2004到2009年，他们在低级联联赛中又呆了一段时间。再次升级之后他们表现稳定，逐渐看到了进军德甲联赛的希望。我所看的那场比赛是德甲第11轮，柏林联合要对阵阵菲尔特队。如果获胜，他们将排在杜塞尔多夫和基尔队之后进入升级区。这可能是柏林联合迄今最好的一次进军德甲的机会了。

柏林联合的老林务所畔球场既体现了德国足球文化的理念，也体现了当地球迷“反现代足球”的梦想。这座球场既美观又实用：它坐落于河道的一侧(这是我这次旅行的第二次户外漫步)，华丽的主看台全是坐席，而剩下的三面则是普通的混凝土看台，每一段间隔就会有红色的栏杆供人们倚靠。这些普通看台区域的门票非常便宜，只有15欧元，但在设施方面你花的钱还是物有所值的。这里不像英国，拿着啤酒的人会在场边自由地流动。在比赛当中，甚至有背着啤酒桶的人在看台上来回兜售。在德国的球场里也允许吸烟，我的脸不止一次地被其他人吐出的烟云所击中。

球场的核心部分就是瓦尔德区，它位于球门后面，是球队极端球迷的的主看台。在比赛当中，这些球迷从不会让人失望。噪音是永恒的，令人难以抗拒的，但真正让它与众不同的是这种声音可以渗透到其他部分的人群中。人们唱诵的歌曲很快就变成了“呼吁-回应”的形式——由极端球迷们单独起唱，而球场的其他的人群则随之和唱。在比赛最后的十分钟时间里，座位区的人们也站起来加入到了唱诵的行列。此时，俱乐部的代表性词汇“Eisern Union(钢铁联合)”被所有人一起唱诵，两万人鼓起了他们最大的嗓门来齐声呼喊着，我感觉到整座球场都在震颤。

柏林联合在场上回报了球迷们的忠诚，他们以令人信服的3-1击败了对手。这三个球中有两个极棒的远角进球，这两脚漂亮的推射看起来点燃了全场球迷的激情。最后，当球场上响起骄傲的“Fussballgott(足球上帝)”的呼喊声时，球迷们将每一位球员的名字都回应了一遍。很快，球迷们就要离开球场了。这里的噪音持续不断而且非常有力量感，但却没有人情味。

这里进球时的欢呼声和我在英国听到的不一样，而且人们对场上事件的反应是温和的，有时甚至会是沉默的。这种噪音虽然给人深刻的印象，但有时你会感觉他们是为了噪音而制造噪音。在唱颂中，球迷们自己的吼声并没有那么大，倒是有人用鼓和扩音器推动了集体唱颂的进程。

而且，也许奇怪的是，对于一家以联合(和工会同义)为名字和拥有强大粉丝文化的俱乐部来说，他们的歌曲是不关心政治的。这里没有政治旗帜，没有马克思、列宁或者社会民主党SPD的标志。在极端球迷的区域，他们举着的横幅上面只有一个针对球场播音员的笑话。这里没有任何针对德国另类选择党的尖酸刻薄的言论。柏林联合并不像一家和球迷经历过生死磨难的俱乐部，他们和球迷之间更像一个大家庭：在困难时期，球迷曾经为球队流血。但这不是极端暴力情况下的流血，他们是集体捐血筹集资金为俱乐部申请执照。这里还有非常著名的公共圣诞节。在2014年世界杯期间，球场甚至变成了球迷们的起居室，俱乐部允许他们带着沙发前来球场和大家一起观看大屏幕上的比赛。这让我十分好奇，我甚至认为正是柏林联合之前为人们提供斯塔西压迫避难所的历史，使得他们更少地关注政党政治，而转而更多地关注团结和兄弟情谊。

沃尔夫斯堡之旅：新老贵族之战、轨道座椅、大众城

第三天，我走出了柏林，越过边境进入了原西德的下萨克森州。在你踏上火车之前，你就可以看到事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里曾经是一个戒备森严的边境，不过现在那些重型的防护栅栏已经变成了日常的城际列车线，我乘坐去那里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我是从柏林的Hauptbahnhof站出发的，这里直到2006年才全部完工。Hauptbahnhof翻译成英语就是中央火车站，一个城市的中央车站。

一个小时的城际特快列车旅程过后，我来到沃尔夫斯堡，这里的夜晚有点儿沉闷。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沃尔夫斯堡就是大众汽车的代名词。当你走下火车，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大众汽车的那些标志。大众汽车的工厂规模十分庞大，至少与沃尔夫斯堡的市中心一样大，在建筑外面装饰着一个巨大的、灯火辉煌的大众标志。在沃尔夫斯堡，月亮不是银色的，而是蓝白相间的，下面一个W上面则是一个V。

正因为如此，沃尔夫斯堡有一种奇怪的反乌托邦风格。毗邻工厂的汽车城游客中心就像是个美丽的网络，那些建筑和花园被精心设计，带有未来主义的色彩。此外，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建筑连接着城市的其他区域。在墙上，你会看到巨大的LED屏幕上在播放着大众的广告。而在路边，10辆汽车中有9辆都会出自大众汽车或其子公司。沃尔夫斯堡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沃尔夫斯堡，而是一座由大众来设计，由大众来建造，由大众来维护的大众城。这里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美丽、科技最尖端的地方。不知怎么，这让我想起了老东德政府标志性的电视塔 Fernsehtur，那座塔被用来炫耀他们的体制成功和政权力量。

这一次，从车站前往晚上比赛的路线比我之前两次步行少了一些乡土气息。在一家小型混凝土停车场里，我踏上了装有LED灯的电梯。走下天桥，穿过汽车城，再漫步过一片丛林和地下通道，我最终来到了大众汽车球场。正如球场名字所揭示的，大众公司对这支当地球队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他们是球衣赞助商，球场赞助商以及球队的所有者。无处不在的大众VW 标志则从侧面证实了这种影响力。如果你是个车盲，你会以为球队处处都有“X”图案。无论是在俱乐部球衣上，还是在球场外部，你都会看到“X”。这时你也许会困惑，任何与这家球队相关的东西都没有“X”啊？别急，等你看到了大众的标志之后，你会发现，你只是忽略了“W”两边的线条。

今晚，来到大众汽车球场的挑战者是雄心勃勃的霍芬海姆。来这里之前他们排名联赛第四位，在今年对阵利物浦的欧冠资格赛失败后，他们希望再一次获得参加欧冠的位置。霍芬海姆在德国受到了人们的指责，他们认为这家俱乐部成为了科技巨头迪特马尔-霍普的玩物。在他参与球队之前，霍芬海姆就像网球会队一样，是第五级联赛的球队。随着他的持续投资，他们进军到了德甲，并搬迁到了一座新的、具有3万座席的主场里。这是一个奇怪但有趣的故事，霍芬海姆村是一座只有3000人的小村庄，而他们所在的市也不过才35000人口规模。在RB莱比锡加入这场德甲大混战之前，人们会“合理”地认为霍芬海姆是德国最令人憎恨的球队。此前，德国足坛的格局一直是以文化中心和球迷社区为依托。那些批评家们认为，这样一种球队的存在是对这种历史的一种亵渎。事实上，在去年两队一次交手之时，霍芬海姆的球迷们曾展示了一个横幅，上面宣称他们是德国唯一一支真正的“被雕琢出的”球队。

然而，看看沃尔夫斯堡吧，我忍不住觉得这才是一种足球方面巨大的虚伪。沃尔夫斯堡把它的成功归功于大众汽车，这个城市的存在是因为大众汽车，而且大众公司一直在为俱乐部提供资金。同样，勒沃库森的企业参与也是显而易见的，斯图加特和梅赛德斯-奔驰也加入了这一行列。然而，每当这些名字被提起时，德国的粉丝们就会迅速地把它们与霍芬海姆、RB莱比锡划清界限。这让我觉得有点可笑，也许霍芬海姆他们最大的“罪行”是——他们的企业投资取代了一个世纪之前的那些投资。

大众汽车球场拥有你所期待的现代顶级球场所拥有的一切。毫无疑问，给予大众公司的座位是充足的，但他们的雇员却很难坐满。球场其他部分的座椅也一样，这里的上座率并不高。最近几年，沃尔夫斯堡从巅峰经历了一场迅速而艰难的衰落。几年前，拥有许尔勒、德布劳内和多斯特前场三人组的狼堡震惊了德甲。他们获得了德国足协杯，并排在强大的拜仁之后夺得了联赛亚军。现在这三个人都离开了狼堡，2016-17赛季他们只是勉强地保级成功。今年的局势似乎和去年相雷同，在这轮比赛之前他们只是排名联赛第14位，而且还更迭了他们的主教练。今天将是马丁-施密特执教沃尔夫斯堡的第一场比赛。

在大众汽车球场里，我第一次接触到备受期待的轨道座椅(带轨道便于收起座位让人站立)。这个发明已经在凯尔特公园球场里被人们所接受，英国球迷们对此非常喜爱，这成为英国球迷回归站立看球习惯的关键。不过讽刺的是，许多占据这一区域的人都坐在他们的椅子上，他们甚至会坐在从家里拿来的靠枕上，以使他们的背脊远离坚硬的金属。看到这个，再加上无处不在的企业赞助、半空的看台和我所付的高达50欧元的门票价格，我会有种自己被德国足球文化哄骗了的感觉。

比赛本身倒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在比赛早期，沃尔夫斯堡赢得了的点球，但却把它罚失了。

他们在场上占据着优势，努力地试图打破霍芬海姆队的球门。在我的脚下，沃尔夫斯堡的极端球迷们爆发出了他们的鼓声和唱颂声，但这和柏林联合队的场边情形没什么不同。当然，虽然这里看台很空，但是球场的级别比柏林联合要高多了，我指的“没有不同”更多地是指球迷们的情感。

下半场霍芬海姆同样地得到了一个点球，不同于东道主，他们把它罚进了。少数的霍芬海姆球迷此时终于发出了一些让人听得见的声音。一直到这个进球的时刻，他们的鼓槌才开始砰砰作响。不过，只有在这些少数派竭力用嗓子嘶吼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才算真正地被人听见。随着沃尔夫斯堡队在场上奋起直追，客队球迷们面临的压力也大了起来，当地人同样地表达了自己的声音。他们的呼声越来越高，但他们的加油声好像没有起到什么鼓励的效果。当更多的进球机会被错过时，鼓励的战吼会变成愤怒和不满的怒嚎。这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当地人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每个人在其中都备受煎熬。比赛的最后时刻，沃尔夫斯堡向前推进并赢得了一个角球，乌多凯高高跃起将球点进球门，观众们在这一刻欣喜若狂。

面对雄心勃勃的对手，他们本该全取3分，但拿到一分似乎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在比赛完场离开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到沃尔夫斯堡队球迷们的乐观情绪，他们认为球队的状态将从这场比赛开始重新反弹。

由勃兰堡门的抗议谈德国足坛的分歧

我旅程最有趣的看点之一就是勃兰堡门的抗议活动。起初，那里只有少数像我这样困惑的游客，但很快一场规模可观的集会就开始了。人们抗议的目标很明确，他们要向德国另类选择党传递一种信号——仇恨在德国将不会被容忍，尤其是在首都柏林。

大概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柏林的投票意向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偏左翼，绿党和Die Linke(左翼)在这里获得了较多的选票。但就另类选择党所获取的票数来看，有8个州的票数要比柏林少。我们可以粗略地统计一下另类选择党得票较高的其他一些州：萨克森、图林根、勃兰登堡。这些全都是前东德地区。

你也许会问：这一切与足球有什么联系？其实，同样的分歧在柏林的各个俱乐部也可以看见。讨厌另类选择党的网球会队位于柏林的前西德地区，柏林赫塔也是一样，他们最近在反仇恨的活动中表现得很积极。柏林人AK俱乐部是一家有着骄傲土耳其血统的球队，他们也来自于前西德地区。在东柏林呢？除了令人惊讶的不关心政治的柏林联合队之外，还有艾尔格里尼克。因为反犹太人的言论，2006年他们曾经被禁赛一场。那场对阵柏林马卡比(Makkabi Berlin)的比赛，球员和球迷均参与到了其中。当然，还有柏林迪纳摩队。在还是共产主义政权宠儿的时期，这家俱乐部就以其极右派的流氓元素而闻名。当然，考虑到他们的背景这是一种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东部兄弟球队也全都跟了这股“极右”的风。

典型的英式总结:喜欢“钢铁联合”，但他们的足球没有灵魂

当我打包准备离开德国的时候，我仔细考虑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不仅仅是足球比赛，还有柏林的那些分歧，这一点仍然很明显。这个国家再次产生了分裂的苗头，但足球仍然是一个伟大的统一者。正是足球把人们全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喧嚣地展现出对球队的爱。我想知道这一切是否源自于德国人长期以来所面临的身份危机。在第三帝国的衰落之后，德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几乎被禁止了。直到今天，德国人还是欧洲最不爱国的民族之一。即便柏林墙早已倒塌了，1948年之前的德国还是被认为是不受欢迎的。那些民族骄傲只局限于政府所批准的场合。在这一切中，足球是唯一使人们聚集在一起的渠道。在没有盟友和斯塔西的情况下，人们可以聚集在一起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因此，政治和足球比赛相互交织在一起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我觉得，足球是德国人反抗现状的一种方式，球场是一个供人们传递心灵信息的地方。不管你的意识形态是如何，你都会有被禁锢的想法和情感。当鼓声响起，你和成百上千的人一起为球队挥舞着旗帜的时候，你的信心会逐渐增强。你可能会在球场上说难民们是受到欢迎的，或者相反。无论如何，你获得了一定的自由空间。

德国足球的优点到底在哪里呢？作为一个擅于帮闲的文字工作者，我想总结一下我们可以借鉴的东西。柏林联合的俱乐部文化我乍一看到就非常喜欢。他们球迷和俱乐部之间的工作分配比例十分恰当，因此他们两者之间有一种相互尊重在里面。球迷们会在场边制造噪音并给予俱乐部投资，而董事会则会用廉价的门票和社区活动来回馈他们。这里没有那种“卑鄙企业VS真正球迷”的不良关系，这里是真正的球迷们的“钢铁联合”。不管他们的生活本身是怎样的，对于我来说，这就是足球的意义所在。在英格兰，我感觉大家太忙于争论谁才是真正的球迷了，为什么不像柏林联合一样意识到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呢？

此外，在比赛中站立着看球绝对是应该有一席之地的。柏林联合还保留着那些传统的露天看台和栏杆，这与轨道座椅形成了对比。考虑到袭来的人浪和随时会被撞到的风险，轨道座椅会让我们避免这一切。轨道座椅证明球迷们可以安全地站立看球，我希望我们的当局最终能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我并不是在兜售什么“极端球迷文化”。它只是看起来很漂亮，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在强烈地模仿它(为自己最糟糕的本性找借口，但那是另外一篇文章要说的事情了……)。有时候，这种极端文化会演变成为为了噪音而制造噪音。它对俱乐部的支持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更多的是关于“极端”的本身。因此，偶尔也会有一些不伦不类的歌曲出现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但他们会在球队反击或者犯严重错误的时候保持沉默。就像俱乐部会成为百万富翁的玩物一样，俱乐部也可以成为意识形态的玩物。这里除了一群喜欢马克思的20多岁的年轻人，拿着扩音器在喊叫，上演着类似哈姆雷特的悲剧之外，还有什么呢？如果你在看球中途停下来，告诉欧足联他们可以因为这些政治言论而罚款，那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呢?当你可以买到一份政治声明的徽章，而不是喜欢球队本身的时候，我觉得支持一家俱乐部的观点已经被曲解了。

我们可以从德国那里学到很多关于球迷表达的东西，但奉献这样的东西会很少。我不认为我们必须把我们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扔掉。看过所有的旗帜、条幅还有燃烧棒，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人们唱同一首歌时的场面，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不陌生的一件事。这么说吧，我觉得这就是我听到的很多歌曲有英文歌词的原因。

这是一个陈腐的，没有灵魂的足球国度。

本文转载自懂球帝，图片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原标题：柏林——足球、啤酒、政治和噪音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