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马拉松“黑色”产业链深度揭秘:奖金都被他拿走了!
在草莽、怪诞的马拉松经纪人市场背后,一条“黑色跑”产业链逐渐浮出水面。
“您好,请问这次马拉松有非洲选手参加吗?”
一个普遍现象是,中国马拉松比赛已经变成非洲选手的竞技场。
他们目标明确,组织严密,上至北上广深大型赛事,下到县市级小型比赛,几乎垄断所有的冠军奖金。
以至于,中国选手参赛前都会打电话咨询,是否有非洲选手参与角逐。
神圣的42公里又195米,也变成了一门生意:“成立一家经纪人公司,请几个非洲人就能赚钱”“最强中介以一己之力操纵比赛,改写大赛纪录”。
在草莽、怪诞的马拉松经纪人市场背后,一条“黑色跑”产业链逐渐浮出水面。
黑色跑者
“我第一次跑马拉松就赚了1万元。”说这句话的人是Obed,中文名欧辰,来自肯尼亚。
欧辰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上海大学经济学院的研一学生,另一个身份是中国马拉松经纪人——更多人称之为马拉松“黑”中介。
2011年,欧辰来到中国,正好赶上苏州马拉松。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参加了半程马拉松,没想到一跑就跑了第二名,奖金1万元。
“这些钱相当于我半年的生活费。”站上颁奖台,欧辰感觉嗅到了“商机”。
一场比赛,参赛选手水平越高,影响力越大,赞助商就越多,赛事组委会的盈利才会增加。但实际情况是:国内马拉松选手水平参差不齐,高水平选手稀缺。
2013年的广东清远马拉松,被评为“最受伤”马拉松,总计两万名的参赛选手中,有1.2万人接受治疗;杨陵马拉松和德兴马拉松,各有一名选手在比赛中猝死。这种状况下,主办方不仅赚不到钱,还沦为业界笑柄。
有需求就有市场。欧辰灵机一动:与他有着相同肤色的非洲跑者,不正是“高水平选手”吗?
东非高原历来是盛产长跑名将的富矿。常年生活在高海拔地区,那里的人心肺功能好,有着比其他人种都要强的血液携氧能力。而一场马拉松如果有非洲选手参与,不仅“洋气”,还能提升比赛的规格,吸引赞助商。
马拉松组委会其实早已注意到这支“黑色军团”。但赛方很难直接对接分散的非洲选手,而选手想要更高效地拿奖金,也需要一个本土桥梁——欧辰心中,一条“黑色跑”产业链呼之欲出。
2014年,欧辰正式做起了马拉松经纪人生意:欧辰为赛事组委会对接运动员,为运动员匹配获奖几率更高的比赛,并支付他们的报名费、机票、住宿等费用。运动员获奖后,欧辰抽取奖金的15%作为分成,并从组委会领取邀请金。
欧辰的玩法与传统中介相似,也是大多数小型经纪人的运作模式。但欧辰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第一笔买卖就亏了。
上海的一场马拉松比赛中,一名非洲运动员对欧辰说自己跑得很好,能够在2小时50分钟内完成比赛。欧辰游说组委会,终于拿到邀请名额。接下来欧辰为选手安排往返机票和食宿,一共花了2 000多美元。但最后,那名运动员连前三名都没拿到。
就像押宝一样,运动员能拿到名次,欧辰才能赚钱,反之则是亏钱。而能否拿到奖金还是其次,如果选手达不到组委会预期的成绩,就等于消耗经纪人的“品牌”。
来华6年,欧辰深知中国是一个讲究“圈子”的社会,如果在圈子里没了诚信,以后将很难找到愿意合作的赛事方。
而这些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商业模式”的问题。
欧辰的模式很轻,弊端就在于难以把控选手的质量。
对马拉松经纪人来说,缺少优质选手就缺少谈判的砝码——转型升级迫在眉睫,欧辰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位经纪人:陶绍明。
中介生意经
在中国马拉松界,陶绍明有着同行难以企及的江湖地位。
2010年,陶绍明从国家长跑队教练转型职业马拉松经纪人。
业界传说中,他总是精准出击,能以一己之力“操纵比赛”—2016年北马男子组冠军、2017年汉马男子组冠军、女子组冠军都出自陶绍明的训练营Tao Camp。
每一场比赛,选手拿到奖金,组委会得到赞助,而经纪人看到的是生意。
陶绍明的商业模式是:“培养非洲职业选手,从商业比赛中赢取出场费和奖金”。
大多数经纪人看重非洲选手的人种优势,但陶对马拉松有自己的理解:长跑类项目到最后拼的是精神力。
在贫困的东非高原,一家人平均年收入不过1 000美元,马拉松动辄数万美元的奖金显得意义重大。所以他们不仅要“练”,还要“玩命地练”,这是他们的优势。
索性,陶绍明就将Tao Camp设立在东非高原村落密集的地区,广招“草根”英雄。无论报名者从事什么职业,有无参赛经验都能前来训练。
通过对速度、时间和身体机能等数据的测试,陶绍明一旦发现不错的苗子,就为其量身打造专业的训练体系,将其培养成职业“赏金猎人”。
在后端,陶绍明有两大最稳固的资源:中国这个新兴且庞大的马拉松市场,以及自己在业界通达的人脉。
凭借这两点,陶绍明游走于各大赛事组委会之间,与之“达成协议”。
通常,选手的出场费为5万~10万美元不等,金额和比赛成绩直接挂钩。
比如,组委会与经纪人约定选手的完赛时间不超过2小时15分钟,如果选手没有达标,出场费就会相应地打折扣。这就需要经纪人对选手的水平做出精准预估,并与组委会“周旋”,争取最低的达标成绩。
如果选手具备破纪录的实力,经纪人还可以与组委会协商“破赛事纪录奖”。在迪拜马拉松赛中,这一奖金可以高达25万美元。
陶绍明喜欢用“商业效益”来解释自己的许多决定:Tao Camp旗下顶尖运动员只参加大型赛事,一年只跑3~4场全马。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争夺4万美元的冠军奖金,以及破赛事纪录奖。
同时,陶绍明也有第二条“业务线”:一些名气较小的比赛,“多拿奖金才是硬道理!”长沙的一场城市马拉松,陶一下派去9名队员。有的比赛即使没有邀请陶绍明的团队,他也会自掏腰包,派选手争夺奖金。
2016年,经中国田协认可的全程马拉松比赛有53场,陶绍明的选手参加了大约30场,拿了二十几个冠军,每场比赛基本都能进前3名。粗略估算,Tao Camp一年的“营收”达到数百万元。
在高额奖金的背后,也有质疑。有同行当面问陶绍明:你连英文都说不利索,凭什么做这桩国际生意?甚至有人说陶绍明打造“黑色跑”产业链,是“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
对于前者,陶绍明表示“无法交流”。
这门看似低门槛的生意,实际上需要大量专业知识支撑。“做到最后,PK什么?就是PK专业。为什么我拿的冠军比你多?因为我能控制运动员,我知道他的训练情况,我给你个数据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比?”
但对于前者,陶绍明也渴望摘掉头上这顶帽子。他隐约感觉,马拉松正在一点点“跑偏”。
往哪儿跑?
如果硬要思考“奔跑的意义”,大多数非洲选手的回答也许只有一个字:钱。
近年来,中国成为非洲马拉松运动员淘金的乐土,欧辰的运动员平均年收入60万元左右。
2016年,一名选手因为生活拮据,连办签证都得向欧辰伸手借钱。2017年,这名选手已经在肯尼亚市中心买下一套250平米的大房子。
但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看到。
“黑色军团”统治马拉松赛场,这场运动俨然成了一种圈钱手段,这不仅打击了国内选手的参赛热情,也背离马拉松的初衷。
从2016年开始,国内部分赛事开始针对非洲选手参赛问题推出对策,比如划分“国际组”和“国内组”,两者都有奖励。
中国田径协会也作出规定:未来只有申报国际田联标牌的赛事才能特邀外籍运动员,并且只有田协注册的马拉松经纪人才能邀请。马拉松赛事奖金的设置,不得超过上限。
比赛少了,奖金低了。欧辰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诉苦,“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把预算降低,选手本来坐飞机参加比赛,现在都改成坐火车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新规之下,这一巨大产业链将掌握在少数头部经纪人手中。陶绍明意识到Tao Camp的想象空间更大了。
2016年,陶绍明成立英陶国际体育赛事管理有限公司,负责承办马拉松赛事。陶绍明有意打造完整的马拉松产业链,通过英陶国际实现商业闭环。
2016年7月,英陶国际承办辽宁红海滩马拉松赛事。在后端,Tao Camp直接为比赛输送高水平选手,而陶绍明则通过业界资源,让名不见经传的红海滩马拉松与马拉松发源地的希腊雅典马拉松结为姊妹赛事。既有优质选手,又有赛事知名度,赞助商自然蜂拥而至。
另一边,欧辰也不得不思考自己的转型之路——2017年8月,他手下一名顶尖选手突然“疯了”。
欧辰安排他去参加一场内蒙古的马拉松比赛,在高铁上,他突然目光涣散,嘴里不停念叨“有人要杀我”。高铁停在济南站时,他冲出车门,沿着铁轨一路狂奔。最后欧辰报了警,在警察的帮助下才找到这名运动员。
欧辰立刻将选手带回上海,并带他看了精神科。一个月的住院期,俩人聊了许多心里话。原来这名选手一家人全靠他跑马拉松维持生计,但从2017年开始,比赛的机会越来越少,奖金越来越低。在生活和比赛的高压下,他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将选手送回肯尼亚后,欧辰反思起跑步这门生意的“本质”。
“跑步不应该是件有压力的事”。在海南国际马拉松上,欧辰看到有一家三口走走停停,观光拍照;有人穿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有的人相互打气加油——原来马拉松也能带来快乐。
国内目前有大大小小的娱乐马拉松、特色跑等活动,欧辰想到能不能办一个“快乐跑训练营”,由专业运动员为马拉松爱好者提供动作指导,传授预防伤病的知识,再由他们带领马拉松爱好者去参加各地的娱乐跑活动。甚而至于,欧辰自己也可以承办一些跑步嘉年华活动。
“让马拉松成为一场party,何乐而不为?”在经历过中国马拉松的淘金盛宴后,无论是经纪人还是非洲选手,开始从运动的本质来看待马拉松这门生意,这也许更重要。
本文转载自西斯科创业营,图片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原标题:中国马拉松“黑色”产业链深度揭秘:奖金都被他拿走了!
声明:配图除署名外均来自网络,禹唐体育原创文章未经同意不得转载,转载/合作请加禹唐微信小助手,微信号:yutangxz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