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县的电竞梦

距离重庆210公里处的忠县正在建立一座电竞馆。它不但将被用来举办比赛,还寄托了许多人对经济发展的希望。

2017-12-17 10:00 来源:触乐网 文/杨中依 0 74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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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打游戏玩物丧志,现在打电竞为国争光”——前几年,一个人如果在媒体面前说这样的话,可能会被认为不太正常。但在今年的9月14日,忠县文化委员会主任易会对重庆晨报的记者陈均俊说:在重庆市忠县复兴镇水坪村(水坪社区),即将建成“国内第一个室内能容纳6000名观众的大型专业电竞场馆”。易主任表示,忠县的目标是打造“电竞产业圣地,玩家体验天堂”。他说:“人们一提到互联网大会就会想到乌镇,将来,人们提起电竞就会想到忠县。”


那么现在提到忠县,你会想起什么?我觉得你很可能什么也想不出来。因为你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你也什么都想不到。


我是坐长途汽车来到忠县的。汽车从重庆出发,一路上下着雨,雾气从山里逐渐涌上玻璃。这个月,忠县已经发布过3次大雾黄色预警。忠县被自西向东穿行而过的长江夹在中央,汽车越靠近县城,窗外的景色越迷离。


在这座2187平方公里的县里,有些村子连公路都没通。


今年31岁的廖大海经营着一家隆江猪脚饭。他向我感慨:“招商引资这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把老家的地给修了?政府说了好几次,但是一直没动静。”他的老家距离县城车程一小时,至今还是一条土路。


政府从没说过要给他老家修路,但当地总有类似的传言,“忠县明年要建高铁站”、“忠县要撤县设区”。政府网站并没有公布过任何信息,但是为了匹配电竞小镇,忠县文化委员会主任易会说过:“忠县通用机场正加紧启动建设中。”


全国在建的电竞小镇共有5个。除了重庆忠县,还有江苏太仓、安徽芜湖、河南孟州、浙江杭州,但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完工。如果把这5座城市按GPD排列,忠县是最后一位。到2016年年末,忠县仍有贫困户1959户,贫困人口5576人。


由于常去廖大海的饭馆吃饭,我们成了熟人。他经常问我:“这个馆盖好以后,到底对我们有啥好处?”这个问题来自于切身体会。电竞馆施工几个月,他的外卖数量有了可观的增长。


廖大海早年在南方跑长途,不爱回家。当时从重庆到忠县需要坐船,两地走陆路仅210公里,但坐船要睡一晚上才到。今年过年,廖大海发现自己在外打拼多年,几乎没赚到什么钱。几个月前,通过老乡介绍,廖大海以每年3万元的价格盘下这家店。隆江猪脚饭是当地最便宜的连锁饭店。一碗铺满去骨猪蹄肉的米饭、一碟白菜加两颗油豆腐,一共只用10块钱。


“(村里)有本事的人都来县城,县城有本事的都去外地,”廖大海说:“要是电竞馆是玩游戏(用的),那也是给年轻人盖的。”很多人也这么想,不知道电竞馆有什么用,但心里觉得对经济发展有好处。


今日婚假婚礼策划机构的周老板对这个态度持反对意见。


周老板认为,开发电竞可能是对的,“但是方法是不是有点不太灵活?”他说:“现在流行的是粉丝经济。开发电竞还不如开发主播。”他建议让冯提莫来忠县,“她就在万州,让她过来嘛,搞一个开幕式,一个小时的事情。”


周老板的店面年租金10万元,紧邻巴王路,巴王路是忠县最繁华的商业街。这条路长1.2公里,能买到最大牌的服装是阿迪达斯,最古老的品牌是诺基亚手机。如果你想买一件比较知名的服装,那么在忠县有包括但不限于以下选择:波司登、美特斯邦威、报喜鸟、蜘蛛王。 


这两年,周老板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最直接的冲击来自于同行的不断开张,更让他不舒服的是,物价也在上涨。由于交通不便利,忠县的衣食住行普遍比重庆还贵,“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建一个火车站。”


在建电竞馆前,忠县已经招商引资多次。


2012年,忠县规划局公布了新加坡生态城第一期方案设计。该生态城紧邻现在的电竞馆。当年的规划中,生态城由5栋高层及18栋洋房组成,总占地面积15万平米,属于忠县的高端住宅。


但这个工程烂尾了。在电竞馆附近,孤零零的立着4栋高楼,与热火朝天的工地显得格格不入。当地人对烂尾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政府跟开发商说好,等楼盖起来,就把县政府搬过去。”但县政府并没有挪窝。也有人说:“生态园的房价特别贵,但是周围太偏僻,盖好以后没有人买。”在新加坡生态城周围几公里内,找不到任何小卖铺。


由于无力购房,许多年轻人选择在宾馆里度过新婚之夜。去年,周老板的婚礼策划机构将150对新人送进婚姻殿堂。在忠县办一场婚礼,平均价格在4600元左右,但许多新人还要额外支付800元左右的开房费。


正常情况下,忠县宾馆的价格没有这么高。但新人往往集中在国庆和春节期间举办婚礼,这也导致忠县作为一个贫困县城,在酒店数量众多的情况下,一到节假日仍然供不应求。


为了增加旅游收入,忠县近年建成星级农家乐16所,星级宾馆5所。在白公街道,一栋总投资约3亿元、名为忠州冠业君豪的五星级酒店正在建设中。去年刚建好的陶然忠州国宾酒店暂把持着当地酒店业的龙头地位。即便是清冷的11月,在该酒店最贵的套房住一晚仍需花费3180元。酒店前台告诉我,这已经是打完折的价格了,而且她建议,“如果你春节期间来住,一定要提前预约,因为房间非常紧张。”


为了促进旅游业,忠县一直在大力发展当地的基础建设。建设成果率先体现在公共厕所上。忠县新修建的公共厕所现代化设施齐全,还提供了讲解重庆方言的漫画。我在小便的时候学习到,“齐庆”是快点的意思,“千翻”可以翻译为调皮。


2016年4月30日,为了填补三峡文化空白——当然,也为了发展旅游资源。累计投资超过4亿元的《烽烟三国》山水实景演出正式公演。该项目选址在忠县东溪镇,距离县城约10.7公里。根据官方介绍,“烽烟三国是以’忠义之神’关羽的一生为主线进行创作,是具有强烈震撼力的演艺精品。”


县政府不遗余力地推广这一项目。在《忠县新闻》常年开设专栏,非忠县户籍游客自驾来看演出,还可以获得200元油费补贴。忠县几乎每一个宾馆的前台都可以购买烽烟三国门票。在我离开忠县当天,本来想一睹烽烟三国风采,但前台遗憾地告诉我,当天所有演职员工休息。她强烈建议我多住一天,因为演出效果“非常震撼。”


周老板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刚开始的时候的确非常火。”他说:“那是因为事业单位的人都强制去看,他们又不用花钱。”周老板从未动过看演出的心思,主要是因为票价太贵。烽烟三国的票价为:普通票288元、嘉宾票338元、贵宾票388元、VIP票688元。不过,我在宾馆前台购买的门票价为168元,也许是因为淡季的缘故。


截止2016年末,忠县旅游从业人员共59人。当地招商引资启动多年,很少有人感受到切身的好处。“如果以政府现在的样子来引导,”周老板笑了笑,“就怎么说呢,就比较尴尬了。”


今年的11月21日,忠县电竞馆正式封顶。根据忠县政府官网介绍:“电竞馆从今年4月份开工,为了缩短工期,早日投用,场馆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传统的混凝土结构,采用全钢结构。”根据县规划局的公告,忠县电竞馆总用地7万余平米,总建筑面积11万余平米。为了赶在12月23日前完工。从开工第一天起,1000多名工人就处于24小时赶工状态。


12月23日,忠县电竞馆即将作为CMEG2017(全国移动电子竞技大赛)总决赛的比赛场地投入使用。CMEG由天天电竞承办——天天电竞是大唐电信全资子公司——大唐电信是忠县电竞馆的投资方,这是一个理论上还不错的闭环。


CMEG只举办例如《王者荣耀》等手游项目。今年21岁的李留遗憾地说:“我还以为《英雄联盟》要在忠县打海选赛。”


李留是重庆交通职业学院的一名学生,他的老家在忠县。几个月前,他通过忠州之家公众号知道了电竞馆的消息。他兴奋地对我说:“这是好事啊,至少可以增加忠县的知名度。”刚到重庆上学时,同学们挨个自我介绍。轮到李留,他说自己来自忠县,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重庆还有这么个地方。李留很尴尬,他说:“忠县就在万州、石柱、垫江的边边。”


他从小在忠县农村长大。除了他,家里还有两个姐姐。由于父母严重超生,家里承受了高额的罚款费用,“我们姐弟的学费都是借的。”李留上初中之前一直认为忠县很大,因为父母当时在农村务农,他进一次县城都觉得很幸福。直到去重庆上学,他发现外面的世界还有麦当劳和肯德基,但是忠县只有乡村基。


他打算毕业后先留在重庆发展,以后有钱了,再回忠县创业。或许是因为贫穷的经历过于深刻,他想开一家餐饮店,“但是忠县有的就不开,要开就只开外面才有的。”


6年前,正在上高中的李留建了一个名为“二次元世界”的QQ群,里面陆续加了120个人。他曾经想帮我拉几个人接受采访,这时候才发现,已经没人留在忠县了。他和许多朋友都是游戏玩家,但是没人想看下个月在忠县举办的电竞比赛。


李留觉得,至少在几年内,忠县不管建电竞馆还是电竞小镇,都很难阻止年轻人离开这里。主要原因是忠县的薪资水平太低,而且日常生活无聊。等到电竞馆建起来,他觉得最有可能的用处就是多了个玩处。


忠县提供给年轻人的娱乐场所十分有限。电影院只有2家,网吧33所。KTV倒是异常丰富。但许多KTV的消费水平看起来并不适合年轻人。忠县至少有10家KTV的名称里包含“会所”、“国际”、“金豪”、“皇爵”、“金樽”。这些KTV一到晚上就金碧辉煌,大门两侧总是站着两排穿着制服与黑色丝袜的迎宾小姐。


忠县唯一的体育场在巴王路东侧,不过日常并不开放。当地人唯一的运动场所是隔壁的灯光篮球场。每天白天,场上场下都挤满了打篮球的人。一到晚上,人群只剩下3、4个。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打了,是因为篮球场周围的12盏大灯每晚只亮起2个。


今年的11月18日,为了招商引资,当地政府举办了一场演唱会。黑龙奶茶店的女员工沈佳笑着对我说:“这儿怎么能有演唱会,这儿从来没有演唱会。”我把宣传照给她看。沈佳面露疑惑,“听都没有听过这些人,我肯定不看。”


参与演唱会的组合分别是缓冲器乐队、五洲辣妹,以及高原三姐妹组合。最值得介绍的是五洲辣妹。她们的成员分别来自五大洲。来自非洲的女孩艺名叫李逵。根据公开资料显示,她们上一次参加的大型表演是2015年《星光大道》重庆演唱会。


沈佳今年19岁,毕业于忠县职业教育学院。和李留一样,她也有离开忠县的想法。驱使她离开家乡的主要原因是“忠县的薪酬不给力。”她是奶茶店的正式员工,每个月的工资仅有1200元。听同学说,在重庆找一份同样的工作,薪水至少翻倍。


沈佳在学校学的是广告设计,但是忠县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对口岗位。她已经联系了在重庆的同学,过完年就会离开。沈佳说:“我不是想赚多少钱,其实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奶茶店。但是现在我连一个同学都没有,实在是太无聊了。”


忠县沿着长江修建了一条滨江路和滨江公园。这里是忠县风景最好的地方。现在,这里成为了事实上的老年户外活动中心。每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大爷们聚在一起打牌。大妈们带着孙子孙女,手里提着两个塑料桶,她们需要花费2到3个小时的时间,在河边用棍棒和洗衣粉一遍又一遍地捶打全家人的衣服。


在这幅其乐融融的全家福里,几乎看不到爸爸妈妈的身影。薪水低廉、就业岗位稀缺、以及对当地缺乏归属感,促使年轻人不可避免地外流,这也导致忠县出现了大量“空心化”家庭。


整个2016年,忠县的迁入人口为3796人,迁出人口8266人。从2012年至今,忠县的常住人口减少了3.3万人。2009年,三峡大坝竣工,将临近的万州和涪陵主城区淹入水中,也让忠县成为当前仅存的“半淹县城”。截止2016年底,忠县移民工程累计完成投资58亿元,三峡后续工作工程累计完成投资59.45亿元。为了打造电竞小镇,忠县预计在未来3到5年内,招商引资50到80亿元。


如果这一切都能完成,无异于再造一个忠县。


但是今年28岁的刘璐可能没兴趣看到那一天。


刘璐是一家韩国风潮服饰店的员工。她向我抱怨,来忠县之前,她的日常活动是唱歌、喝下午茶、AA制出去旅游。但来忠县后,变成泡脚和养生。刘璐以前在上海一家服装厂打工,月工资4000元。来忠县后,薪水降低到1600。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一面小镜子,一边补妆一边说:“这种地方根本就赚不到钱,我还这么年轻,就要在这等死,唉。”


刘璐是武汉人。几年前,她在上海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两人前年结婚,去年有了孩子。为了照顾小孩,刘璐舍弃事业,和老公回到忠县——上一次来忠县是结婚,刘璐感触还不深。“我要知道忠县是这样,我肯定不过来(生活)。”


刘璐放下补妆用的化妆品,开始打量我。我问她今年多大,她让我猜。由于她的脸上涂着很厚的粉底,眼角也有明显的皱纹,我猜她30岁。我自认为我是故意说小的,但是她说她只有28岁。刘璐露出了明显的失望。她不再看我,也不看镜子,将手里的东西重重放在桌上,弄出一些声响。我尴尬地扭过头,假装去看店里的衣服。


这里主要出售适合年轻女性的服装,款式以“淘宝韩国风”为主。价格普遍在200元左右。据刘璐介绍,店里的生意并不好,员工也只有她和老板两人。逛街的女性不然是初高中生,不然是生了孩子的妇女。“现在小孩都懂上网,谁在这买衣服啊。”至于妇女,刘璐认为大部分当地女性的薪资水平和自己差不多,花几百块买件衣服属于奢侈行为。来忠县一年,她还没买过衣服。而且她也不网购。因为之前在服装厂打工的经历,她认为网购的服装质量都很差。


我一步步挪向门口,考虑是不是应该离开。隔壁的彩票店聚集着6、7个中年男性,不过他们不是来买彩票的。他们围在一个桌子跟前,桌子上放了个红纸箱,里面都是刮刮彩,刮一次10块钱。最小的奖是再来一张,最大的奖是一辆汽车。门口的跑马灯一直在用黄色的文字滚动一条非常诱人的标语:“刮到什么拿走什么,不用上税!”


然后刘璐就把我叫回去了。她问:“你干吗呀?你不是想问电竞的事吗?”刘璐对电竞一无所知。我花了几分钟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颗糖,剥开吃了。她说:“去年这儿的县长让人给砍死了,你知道吗?”死的其实是副县长毛国强,而且是今年。今年3月27日晚上8点30左右,毛国强被人在办公室里杀害。这其实是我来忠县听说的第一个消息,而且可以在新闻网站上找到比较详细的报道。


刘璐其实对电竞并不感兴趣,她一会聊聊这,一会又聊聊那,甚至和我聊了在上海工作时的经历。让她十分伤感的是,过去的朋友现在都不联系了。“联系了干吗呢,我又不可能回去,她们也不可能来看我。”我问她,如果电竞小镇真的搞成了,她会不会觉得生活可能好一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说:“除了我儿子,我对忠县没有任何留恋。”


不过她并不打算离开这里。在发了一大堆的牢骚以后,她说:“只要我丈夫在哪,我就在哪。”她丈夫在重庆打工,她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每天下班后,两个老人都要去跳广场舞。剩下刘璐在家,一边泡脚一边用手机研究养生。


最后,我可能又说错了一句话。我说你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刘璐有些愠怒地直视着我的眼睛,她反问我:“你说,哪个女人想过这样的生活?”


当天晚上,我在巴王路上又遇到了刘璐。她当时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女性站在马路对面。她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的。刘璐的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上面的英文logo属于当地的某个服装店。看她高兴的样子,可能是买了新衣服。在过马路的时候,我们俩同时认出了对方,然后又同时将眼光挪向别处,假装没看见。


我到忠县的第二天,当地正在举办第二届重庆消费者会议。忠州广场上搭建了26个临时铺位,是当地知名企业的一次集体展销会。东面的10个铺位是以小峰豆腐乳厂为首的食品行业,南面的6个铺位是以东坡书城为首的文化行业。但这16个铺位都是空的。


只有以金太阳艺术中心为首的未成年人教育行业坐满了人。


金太阳是一家美术教育机构。他们不但拥有大师线描班、水粉油画班等美术科目,而且还能教奥数。而在隔壁的红舞鞋学院,你不仅能够学到霹雳舞、交际舞、拉丁舞等8个舞种。她们还开发了模特课程。红舞鞋的宣传册上写着,建议学习模特课程的学生年龄是3到5岁。我的手里塞满了各个学校的宣传手册,但是没有一个手册会告诉你,她们的教学地点还包括行人道上。


就在巴王路,我目睹了红舞鞋学院的授课过程。一个女老师带着8个身穿着舞蹈服的小女孩,在老师的指挥下,不断地进行前手翻。行人道的地面上只铺了一层红毯。她们被路过的人群——主要是带着孙子孙女逛街的大爷大妈反复围观。女老师带着耳麦,声音嘹亮地指挥着小女孩们:“好,好,已经翻过的站左边,没翻过的站右边,两人一组,来同学们,再翻一个。”


当地人喜欢为孩子报才艺班。即便在贫困县里,也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7年前,为了响应政府号召、丰富忠县人民的精神娱乐,周书仁开上面包车,成为了一名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员。每个周六,他都会在忠州广场给当地百姓放电影。周书仁今年46岁,他的儿子正在重庆读大学。他告诉我,即使当地建成了电竞小镇,他还是希望儿子到外面看看。“忠县太小了。”他说:“你在北京工作,你是北京人吗?”


从22岁开始,他就在忠县电影放映有限公司工作。干了20多年后,他现在的工资是3300元。听着我告诉他的电竞小镇计划,周书仁频频点头。他坐在面包车的驾驶室,我站在门口,他不时打开茶杯喝一口,偶尔说话会带点演讲式的手势,他说:“发展电竞,肯定是有好处的,首先是经济……”


我问他:“您知道电竞具体是干什么吗?”


“打游戏嘛。”


“如果您儿子打游戏,您愿不愿意?”


周书仁犹豫了一下,说:“他都这么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告诉他,现在打电竞也可以赚钱,最高的奖金能有几千万美金。周书仁听了差点笑出来,“这个,恩,这个……”他忍不住用右手拍了拍方向盘,以遮掩笑意。很显然,我的话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周书仁放了20多年电影,类型从来没变过,他只放“打仗片和娱乐片”。开始放映前,还要先放一段宣传片,通常会是消防安全宣传,或是重要领导讲话。在我遇到他的那个夜晚,忠州广场的老百姓集体观看了半个小时十九大开幕仪式。


周书仁通常在晚上6:30播放电影。这也是忠县老年人出门跳广场舞的时间。


每天晚上,忠州广场的四周都会被叔叔阿姨占领。人们默契地分为两个阵营。一个阵营跳广场舞,另一个跳交际舞。由于广场中央没有照明设施,阿姨们大多选择靠近路灯的广场边缘。


但是在漆黑的广场中央,其实别有一番天地。


来自某个舞蹈学院的师生正在上演一出舞蹈。一名10多岁的男孩脱掉自己的外衣,露出黑色的衬衫。在没有灯光、也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和他的女老师跳了一曲拉丁舞。从他脸上的腮红,以及微笑的表情来看,他或许很享受这个过程。不过,围观群众只看了一会就走了——因为红舞鞋来了。


虽然红舞鞋学院也没有照明设施,但是她们带来了能够播放健美操的音响。在一大片围的水泄不通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面前,22名10岁左右的小女生开始了表演。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夜晚,她们穿着单薄的舞蹈服,在学校老师的指挥下,向周围的群众表演了腿部拉伸、高抬过头、劈叉,以及红舞鞋的经典节目前手翻。


我在原地看了十分钟,觉得有点冷。红舞鞋的女老师用耳麦兴奋地喊着:“来,同学们,再翻一个。”人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孩子们的奇怪表演,似乎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所居住的城市,正在经历何种变化。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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