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产业全靠商家赞助?
三战皆失利,上台说话的柯洁从未如此沮丧,他低着头,目光闪躲着台下几千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连语言都没组织好,甚至带着一丝泫然欲泣的委屈,他说:“我输了,很抱歉。”
“你们真的能毫无芥蒂得拥抱人工智能吗?”面对这个问题,时越显得有点懵,他思考了大概5秒钟,不过这个满脑子只有围棋的世界冠军还是说:“我们不会考虑这是人还是机器,我们只会考虑这步棋下得怎么样,然后我们能从这步棋里感受到什么东西。”
三战皆失利,上台说话的柯洁从未如此沮丧,他低着头,目光闪躲着台下几千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连语言都没组织好,甚至带着一丝泫然欲泣的委屈,他说:“我输了,很抱歉。”
去年李世石与alphago五场比赛之后,一度略感绝望的中国棋手在今年的人机大战中几乎倾巢而出,下棋、讲棋还有研究室里大把的高手,从没有一件事能把全中国最会下围棋的人这么大规模的聚集到一起。而他们所面对的只有一件事,这件事他们所有人研究了整整一年——怎么击败横在职业围棋面前山一样庞大却又难述其形的人工智能。
用这5天的结果来概括:毫无办法。
围棋在90后断档 学棋少年已无偶像
似曾相识的一幕19年前卡斯帕罗夫同样遇到过,这位当时被称作国际象棋活传奇的大人物被曝遭“深蓝”击败后曾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思考人类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反观深蓝,在国际象棋领域取得成功后,它优雅转身,再不与国相纠缠,转而投身医疗保险和金融投资,直到今天国际象棋依然没能出现击败人工智能的那个英雄。
深蓝战胜卡斯帕罗夫之后有人说还好我们还有围棋,俨然这是人类智慧的最后一块高地,相较于国际象棋,围棋在棋盘上的变化多达10的170次方种,在目前可观测的宇宙中,原子数量不过才10的80次方个。而在alphago横空出世的时候曾有人对deepmind负责人哈萨比斯说:“我本以为深蓝是人工智能的终点,没想到它竟是人工智能的起点。”
去年李世石一役将围棋推上风口浪尖,这项古老的运动上次在中华大地风靡起来还是80年代,聂卫平11连胜日本顶尖高手,人送外号“聂旋风”。很多90后童年的脑海中或许都会这样的画面:每到周末整个大院的叔叔们就会围在一起下围棋,很多人喜欢学聂老,点上一支烟,到对局结束之后屋子里早已是烟酒味混杂在一起,复盘时棋子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在蝉鸣声中,成为童年睡前无法抹去的声响。
彼时,聂旋风带着“抗日”成功的民族自豪感成为当之无愧的围棋偶像,北邮计算机围棋研究所所长刘知青也说自己当年在清华读书时就是受了聂老的影响才开始下棋。几十年过去,尽管同样战绩赫赫的柯洁随着人机大战一同火起来,但对下围棋的孩子们来说却早已没有了偶像,上海棋院院长刘世振说他曾经在一次活动中问学围棋的孩子们:“你们知道常昊是谁吗?”台下只有不到1/3的孩子面带犹豫得举起了手,“他们更多的就是家长带着来学围棋,至于多热爱,我觉得没有。”
围棋在60后和70后中取得铺天盖地的推广,却在90后间出现了一个断档,“您觉得围棋有那么多优点,为什么没有继续让自己的孩子学下去?”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刘知青说:“我们那个时候世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封闭的,不像你们选择太多了,围棋变成了其中一种。”在众多选择中,围棋变成了一个不甚引人注目的选择,至于原因,聂卫平弟子王煜辉七段说:“它不像画画、跳舞,可炫耀性没那么强。”
即便如此,王煜辉还是带着对围棋未来的信心创办了自己的线上培训机构爱棋道,公司总部设在一座大殿中,古色古香,与围棋的儒雅相得益彰。去年人机大战之后,王煜辉每天都会接到五六个亲自向他咨询学棋的电话,在面对某些棋手与机器间比较悲观的言论时,王煜辉始终觉得人机大战对整个围棋都是一件大好事:“站在棋手的角度来说,他们更希望有人做他们的引路人,现在人工智能作为这个引路人出现了;从围棋发展来说,这件事一下就让更多的人关注到围棋上了,就连我公司的估值都翻了一番,这能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个说法时越也是认同的:“我自己下棋也会遇到不知道怎么下的时候,就特别希望能有个人教教我。现在有人工智能了,它为我们打开了围棋的新世界。”而对人工智能出现后,职业棋手是否出现了传说中的危机感,时越说:“看看国际象棋,倒也还好。”
不可否认的是,人工智能确实渗透了这个行业,变成了人类的竞争者,今年的梦百合杯世界围棋公开赛已经向日本的围棋人工智能deepzenGo发放了外卡,这意味着往常这项只有人类棋手争胜的大赛迎来了新的时代。
赞助围棋成老板爱好 职业棋手收入不菲
但要说人工智能改变了这个行业,恐怕也是没有的,职业棋手们还是过着训练、比赛的日子。刘世振说:“他们绝望是不至于的,顶多会有些失落,现在就是在接受自己无法战胜机器的过程。”在中国,职业棋手的数量总共只有不到600人,因为数量少就显得更加珍贵。像所有项目的运动员一样,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面临着放弃读书、专职下棋的岔路口,但是站在塔尖上的永远是少数人。
塔尖上的人可以通过比赛赚取奖金维持生计,尽管围棋比赛不像其他项目的关注度高,也根本无法依靠售票的方式赚回成本,但在中国,围棋热时期培养起来的爱好者成为当今社会的中流砥柱,其中相当一部分富豪成为了围棋比赛的赞助商。相较于竞速类或者其他技巧类项目,围棋的观赛门槛太高了,业余5段都未必看得懂职业九段的意图,更不要说其他连段位都没有的吃瓜群众了,但中国老板们不同,马云、雷军都是忠实的棋迷,坊间传闻,马云大学时期曾在系里广发战书只求独孤一败。老板们对围棋比赛的赞助成为了一件发于兴趣且不在意回报的事情。
金立赞助了围甲联赛十几年,这十几年间不乏有人问这个无法带来与付出相匹配的买卖是不是像在做慈善,“他们确实是真心喜欢围棋,但赞助围棋比赛也有品牌宣传上的诉求,围棋这个项目比较健康、高净,而且相比其他项目,赞助围棋比赛是件物美价廉的事,金立赞助围甲联赛一年才五六百万,现在一个马拉松比赛办下来都要上千万了吧。”王煜辉说到。王煜辉的同门师弟刘世振则不这么认为:“企业赞助赛事应当以商业回报为第一诉求,不然这整个产业也不能称得上商业化。”但金立十年的付出很幸运的得到了回报,柯洁刚红起来金立就签下了这位锋芒毕露的90后成为自家代言人,在那时其他有意愿的企业甚至还无法找到能与柯洁搭上线的机会。
但并非每家企业都能拥有这种幸运,事实上在职业赛事上寻求商业开发的突破已经成为了中国围棋面临的一个困局,对围棋来说更广阔的商机反而在业余市场,刘世振说现在上海的企业最喜欢赞助的围棋比赛就是业余的升级赛,“这种比赛往往都是家长陪着孩子过来,一场比赛办下来好几个小时,孩子在里面下棋比赛,等在外面的家长无事可做,商家就瞅准了这个时机。”在上海,业余围棋的升级赛异常火爆,刘世振说上海每月会开放1万个升级赛的名额,有时候还会经常超额。
王煜辉的爱棋道也是看中了这块市场:“中国每年有四五百万的人学围棋,每人每月500块钱,其实就是300亿的一个市场,这个市场的盘子并不小了。”他看重网络平台的透明性,而对于某些线下的培训机构是否传授真的围棋技艺持怀疑态度。对围棋网络培训未来,王煜辉的态度更加乐观:“我们是跟AI结合最紧密的一块,将来人工智能就可能成为我们线上的老师。”
职业棋手也早已不再是“清修”的状态,伴随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新一批棋手各个个性鲜明,无论棋风还是为人处事,都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与之相匹配的,是不菲的收入,刘世振说:“现在的职业棋手,比我们那个时候的收入至少也翻了好几倍了。”王煜辉则解释到:“排名前100的棋手能参加围甲联赛,顶尖棋手像柯洁,每年比赛的奖金税前大概在七八百万左右,100名往下的人可以去做教练、做老师,这些人每年三四十万的收入也是有了。”
这些奖金不会随着人工智能的出现就尽数消失,毕竟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上必然要退出人类比赛。刘知青曾开办过围棋人工智能间的比赛,以前每年都会邀请各国的围棋人工智能来参赛,去年人机大战之前,刘知青筹备赛事的时候得知deepmind研发的alphago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当时法国团队就已经不愿再来参赛,究其原因无非是没有alphago的参与这场比赛就像一场索然无味的自嗨,而deepmind早就明确表态过自己不会参与机器之间的较量,于是刘知青当时就决定不再继续这场比赛。
于是,人工智能改变了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改变。当人机大战气势汹汹的到来时,刘世振甚至坦言从围棋宣传推广的角度来说,中国围棋并没有做好准备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热度。
在IBM的深蓝挑落国相冠军被认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商业运作之后,谷歌再次凭借围棋来大刀阔斧的铺开自己的商业之路,甚至不惜牺牲顶级职业棋手的尊严,“你们觉得自己变成了谷歌拓展商业版图中的牺牲者吗?”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王煜辉笑得很爽朗:“没有啊,我们很骄傲我们在改变历史的进程上扮演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这令人不禁想到人机大战全部结束后的发布会,华学明领队有些哽咽得站在台上说:“我们改变了历史。”而这件事,人的一辈子,有一次,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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