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足球被毁谁之过?划地自牢及“博斯曼法案”

2014年6月13日,巴西萨尔瓦多新水源竞技场。比赛踢到第44分钟,荷兰在他们的第一场世界杯小组赛里大战卫冕冠军的西班牙。

2017-11-11 12:00 来源:虎扑翻译 译/kimwong888 0 121360


2014年6月13日,巴西萨尔瓦多新水源竞技场。比赛踢到第44分钟,荷兰在他们的第一场世界杯小组赛里大战卫冕冠军的西班牙。贵为2010年世界杯亚军,荷兰在这一次没有令人抱有太高的期望:一如所料,他们正0-1落后于西班牙。


距离上半场比赛结束只有数分钟的时候,戴利-布林德在中场线附近的位置得球。他带球跑了几步,把它吊进禁区,范佩西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跃起,用一个漂亮的头锤,打倒了卡西利亚斯。


这个进球吹响了荷兰的反击号角,也是一个人们意想不到的战局发展。到全场比赛结束之际,比分是荷兰5-1西班牙。荷兰队再接再厉,在bkx赛事获得季军,而西班牙则令人吃惊地在小组赛遭到淘汰。不过,在两年后,于体育史上培育出过一些最赫赫有名的球星,以及改变了我们当今对足球看法的荷兰,却甚至未能晋身法国的欧洲杯。而时至今日,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也把他们拒之门外。


由里努斯-米歇尔斯执教、以约翰-克鲁伊夫为首的荷兰队在1974年世界杯是夺冠热门,灵巧的传球、交迭进攻的翼锋、流畅的机动能力及注重团队的踢法,都令全世界都眼花缭乱。在杀入决赛的路上,他们接连淘汰了阿根廷、乌拉圭及卫冕冠军的巴西,接下来的决赛被认为是举世无双的一场。星光熠熠的欧洲冠军西德队艰苦杀入决赛。1974年7月7日,面对这个对手,荷兰丢掉了一球的领先优势,并输掉了比赛。


在盖德-穆勒为德国队打进制胜球的时候,震惊的评述员赫曼-凯普霍夫在荷兰电视台上出于本能地说道:“他们又耍了我们了!”这是荷兰人继被纳-粹德军占领之后,再遭德国人“欺压”,他们的高雅艺术不敌于德国的刻苦耐劳,本应是属于他们的东西再次遭到强抢豪夺,这种感受又再涌上荷兰人的心头上。


在《绚丽之橙:荷兰足球的狂热天才们》里,大卫-温纳写道:“在荷兰,这场比赛的失利同样象征了一种足球理想的幻灭,并终结了人们在60年代的愉悦心境。这对那一代人及当时的荷兰社会和政治而言,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它的影响力完全超越了另一些球队夺得世界杯带来的影响,例如1966年的英格兰。”


“在荷兰,这场决赛标志着乐观与希望两大图腾的消逝,志在对外展示荷兰人的生活方式而散播正义与和平的‘模土政策’寿终正寝。‘赎罪日战争’引发的石油危机促使60年代的理想主义者登上政坛的高峰,但他们成立的约普-登厄伊尔社会主义政府,亦随着他们在世界杯决赛的失败而倒台。”


纵使荷兰全国都感受到这次失败的创伤,但球队在回国的时候被视为英雄而受到欢迎。在大部分的文化里,这样的挫败会引发剖析、讨论及检视,但温纳写道,悲痛在荷兰大抵上是不公开的私事,对那场决赛的言论延续了不超过十年就戛然而止。据荷兰精神分析学家安娜-恩奎斯特所说,荷兰人“把1974年的创伤埋藏起来,并没有宣泄出来。他们活生生地承受着痛苦,就像没有得到惩罚的罪行。”


荷兰在1978年连续第二次冲击世界冠军失败。在这场决赛开始之前,荷兰队在球员通道里受到武警重重保护,执法的裁判又被指偏颇,在场的球迷是足球史上最心怀敌意、最疯狂的一群。罗布-伦森布伦克有望成为制胜球的一次射门却击中了门柱,马里奥-肯佩斯及丹尼埃尔-贝尔托尼为阿根廷锁定了胜局,荷兰队以悲剧英雄及落魄艺术家示人的形象深烙在他们的民族灵魂里。博格坎普曾经悲叹自己没有痛下杀手的求胜意志:“我应该要更像一位杀手,但我根本没有这样的素质……我踢的足球不是这样。”


为了要在心理上寻求两次接连失败的慰藉,一心追求美学的足球几乎就是荷兰文化当中的柏拉图理想。 “踢球风格得到赞许,就是至高无上的勋章。”克鲁伊夫在后来这样声称。只要荷兰踢出漂亮悦目的足球,即使是输球,也几乎可以接受。荷兰至今为止夺得的唯一一个国际锦标,是1988年的欧洲杯。那支荷兰队由里努斯-米歇尔斯执教,并且深深受到克鲁伊夫在1985年至1988年出任阿贾克斯主帅期间自由流畅的控球踢法影响,更令他们对此有至死不渝的执着。


2010年,范马尔维克率领的荷兰队挺进世界杯决赛,罗本几乎能够为荷兰拿下比赛,可惜的是他们仍一如既往地落败。荷兰在这一次的征途与往昔不同,没有了诗情画意、嬉闹取乐的风光,转而严于律己、踢法务实,并一心求胜。就在决赛之前,中场范博梅尔说:“我们需要终结人们再去谈1974年的事。”


这场决赛不堪入目,或许是世界杯决赛史上最粗野的一场。裁判在整场比赛出示了14次黄牌,荷兰球员海廷加在临近加时赛结束之际被罚下。后来,克鲁伊夫在接受加泰罗尼亚《日报》采访时,毫不留情地批判道:“我还以为我的国家不敢或者永远都不会抛弃他们的踢法……为了夺冠,荷兰走上了一条丑恶的道路。这种丑陋、庸俗、生硬、窒碍、不堪入目的踢法,不能算是一种足球风格。是的,它可能能令荷兰打败西班牙——如果他们对此感到满意也罢了,但他们在最后还是输了。他们的踢法反足球。”


别具艺术意味、富有理想形象的荷兰球员被奉作神话的现象,并不局限于荷兰国内,国际上亦不乏相似的论调。英国广播公司的阿兰-汉森指责荷兰人“把全攻全守足球变成‘全杀全伤’”;《纽约邮报》的评论指责“一支曾经象征着优雅的球队,如今俯身流于粗俗,大踢阴阳怪气、犯规频仍、测试底线的肮脏足球”;《每日电讯报》则发表文章称“让我们一窥全攻全守足球艺术性的荷兰,在昨晚如何使用笼斗更惯常采用的那种战术。这不是足球。”


吃了五张黄牌的西班牙也不是美德的化身,也谈不上公平竞技。另外在历史,意大利的踢法往往被认为是极端保守,德国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装甲”之师亦以务实著称。虽然有许多人不喜欢他们的风格,但他们仍会不情不愿地表示尊敬,因此可以说,范马尔维克的球队在赛后遭到的猛烈抨击,真正的原因不是“务实而且带点阴阳怪气”的踢法,而是荷兰这支球队采取这个策略。


事实上,荷兰文化难以接受这种新踢法是可悲的一件事,特别是追求纯粹足球的老一辈,因为正是这种踢法令2002年后的荷兰收获巨大的成果。除了范马尔维克的球队在2010年夺得亚军,范加尔在四年后率队以紧密防守、反击犀利的踢法,大胜卫冕冠军,并巨巨超出人们预期,在巴西夺得季军。


可是,希丁克及继任的丹尼-布林德在2014年后重拾克鲁伊夫式的控球足球,却无法出线参加欧洲杯及2018年世界杯。


许多人认为,当今的荷兰球员在技术和能力上不如西班牙、德国球员,这个观点可能亦有值得采纳之处,但却显得有些过犹不及。阿贾克斯是荷兰最有影响力的足球俱乐部,被广泛视为是国家体育运动的守护者。根据瑞士国际体育研究中心在2015的一项调查,在欧洲排名前31的顶级联赛里踢球的球员,有77人出自阿贾克斯足球学校,是欧洲所有足球学校里人数最多的一个。一个更合理但却经常备受忽视的解释在于,传控足球本身存在弊端。


传控踢法非常倚赖球员之间的默契。举例说,当A球员控球的时候,其他队友就要知道他可能会传到的地方,他们亦需要在任何情况下,跑到相应的最有利的拿球位置。相应地,A球员要完成一个有效的传球,就要知道其他队友可能会跑去的位置。要做到这种程度的位置感,以及每位球员(或至少是大部分球员)之间的默契,需要长时间一起踢球。


可以回想一下某些以传控踢法著称的球队。众所周知,荷兰在1974年及1978年世界杯的首发阵容里,大部分球员都在阿贾克斯一起踢球。夺得1988年欧洲杯冠军的荷兰队,有5位来自PSV埃因霍温的球员,阿贾克斯亦输出了5人,如果把一年前转会的马尔科-范巴斯滕及路德-古利特算在内,就是两队各有6人。20年后,夺得世界杯的西班牙队有7位巴塞罗那球员、5位皇家马德里球员,而2014年的世界杯得主德国队,则有7位拜仁慕尼黑球员、4位多特蒙德球员。


另一方面,只需要看一下从2010年世界杯开始的荷兰队,就可以发现他们的国脚分布在欧洲各支不同球队里。寻根究底后,可以看到,大部分球员都在同一些俱乐部出身,但除了在国际比赛日,大多数人都没有一起踢球。


不说在同一支球队里一起踢球,大部分人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国家里踢球!这样的一支球队适合防守反击多于传控及注重位置的足球,那完全是正常。不是说防守足球不需要团队意识,但明显,大部分球队都没有能力可以复制巴塞罗那、德国及西班牙的踢法——他们的核心球员长年都在一起踢球。


被认为踢悦目足球的荷兰队征召主要来自荷兰俱乐部的球员,当时有大量国脚都是阿贾克斯、费耶诺德及埃因霍温的球员。不过,前曼联及阿贾克斯球星范德萨在2014年的一次采访里说,现在荷兰国家队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财政状况及电视转播协议令荷兰俱乐部更难发挥影响力。我和弗兰克-德波尔在28岁时才离开荷兰,但现在的荷兰球员在22、23或24岁时已经外流。我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如果你在27、28岁时仍然效力阿贾克斯,可能你不足以在欧洲顶级联赛立足,因为球员都想踢欧洲水平最好的联赛。”他说道。


荷兰在足球实力上的均势明显落后,去年闯入欧联决赛,是阿贾克斯超过20年来首次有望欧战夺杯。在各方资料的抽丝剥茧之下可见,当今荷兰队与昔日不同的一个具体原因,是1995年的“博斯曼法案”。


那次由欧洲法院作出的划时代裁决,承认足球运动员是工人,享有转职及结社的自由,为更大、更富裕的俱乐部在竞技表现及财政方面拉开与小俱乐部的差距,扫除了障碍。


在同一年,范加尔率领年轻的阿贾克斯加冕成为欧洲冠军。10年后的一次采访里,他透露阿贾克斯在“博斯曼法案”后遇到的波折。 “我们尝试立刻与球员签长约,但有不少人选择自由转会,一年后跳槽,特别是转投AC米兰。他们得以免费签下克鲁伊维特、博加德及雷兹格尔,并在之后转售图利。”


现时,顶级俱乐部的财政在很大程度上倚赖电视收益分成,凸显出来的不仅是荷兰联赛与欧洲最富有的五大联赛差距明显,而且还与其他一些联赛被归入不显眼的“其他联赛”里。巴塞罗那、皇家马德里、巴黎圣日耳曼、拜仁慕尼黑及两支曼彻斯特球队在国际上有很大的关注度,能获得庞大的收益,可以挥霍金钱签下高水平的球员,用范加尔的话来说:“小国必然受到‘博斯曼法案’的负面影响,而大国的大俱乐部所受的影响要远低得多,他们有更多的钱。”


随着荷兰球员外流到其他国家的联赛,不仅是俱乐部更难作长远的计划,国家队要订立长远、连贯的计划也几乎是不可能。事实上,荷兰国脚在风格各异的不同国家及俱乐部里效力,导致他们必须采取更务实的踢法,在国家队奉行理想主义的理念也不再可行——当然,前提是荷兰人要关心赢输,而不是一心一意要踢理想的漂亮足球。


他们的革新曾经被人们认为是横空出世,但在未来,足球思想家似乎难以克服他们想在球场上做“艺术家”的痴迷,而且很少人认为这是一个问题。虽然传统的荷兰球迷可能会有异议,但在国家队无法取得2018世界杯参赛资格后,荷兰举国的消沉、失望及泄气,表示他们其实在乎的还是赢输。


成功的球队懂得发挥他们的长处,见机行事。毕竟,总是输球的足球难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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